秦氏高傲的态度,池廣鳴永遠習慣不了。
紫榆卻學得像模像樣:“天子口谕我親耳聽的,沒明說就是不同意,除了你們這些東宮官,誰還支持太子,你當初就該聽我父親的,從了戶部的職,我的楠兒也不會……”
“夫人沒說完就大哭起來。”紫榆講完,退開幾步。
池夏端起茶盞,面露擔憂,一家人都能分成兩個陣營,何況朝堂。
以天子登基五年卻換過八名宰相的頻率來看,秦尚書作為兩朝元老,必有穩坐釣魚船的章法,也不怪秦氏有眼高于頂的性子。
所以當年非要嫁給探花郎池廣鳴,嫁過來又處處看不上這等小門小戶,生出許多争吵。
包括池廣鳴的官途,可是他并非入贅,對于秦尚書的橄榄枝自然避之不及,後來憑着好學問,被太子召在門下,才挺直了腰闆。
可是太子當真是看上他的學問嗎?
池夏從前不會多想,如今卻稍作質疑,便能發現新答案。
要麼是父親早早暴露了生意經,要麼就是太子看上了戶部這層關系,拿他當突破口。
無論初衷,如今父親已經被死死綁在東宮這條船上。
依秦氏所言,太子在朝中并不平穩。
是什麼讓父親折了一位女兒之後,還要再送上一位女兒呢?身後明明有戶部的路子啊。
池夏現在不知,但以後會知道,這叫做可笑的,男人的自尊。
“就這麼一直吵到決定回娘家?”池夏聽紫榆講得生動,沒忍住揶揄一句。
“可不是嘛,”紫榆将小眼睛瞪得發亮,低聲嘟囔:“夫人過了四、五年平和日子,還以為長了年歲會變得平和,沒想到是憋着大的呢。”
池夏好笑地戳她額頭:“就你膽子大,主院的牆角都敢趴。”
“姑娘,”紫榆揉揉自己的頭,語帶不滿:“不是您說要知己知彼嘛,奴婢覺着挺好,您看咱們後來再沒吃過暗虧。”
池夏并非數落她膽大,而是擔心被發現的下場:“可準備了後手?”
紫榆滿臉得意:“自然,奴婢不敢摔碎茶盞,還好二公子留了好多錦囊,若是老爺發現,奴婢便說二公子給您來信,随便交一個就能過關。”
說到,池慕留信……
池夏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人,以緻都沒發現,紫榆正拿她摔碎茶盞的伎倆說事兒。
紫榆眼尖:“姑娘這幾日不順心嗎?奴婢給您傳午食吧,吃些佳肴就開心了。”
這時綠檀喂了馬、收拾幹淨剛進屋,就聽到紫榆在哄姑娘,還是不知情的人膽子大啊。
姑娘清晨回到莊子時,那可怕的臉色,吓壞了綠檀,又沒見到柳公子,便猜二人之間出了事,一路沒敢打斷姑娘沉思。
這會忙幫着紫榆岔話。
“怎麼奴婢栓個馬的功夫,姑娘身邊就換了貼心人,那日還叫奴婢小木頭,原來是嫌綠檀不比紫榆可人呢。”
這兩個丫鬟來池夏跟前那會,都還是孩子,常常她說要個什麼,倆人都要反應很久,尤其是紫榆,小眼睛裡灰暗無光,她為了不讓自己生氣,就給倆人起了兩個木頭名字。
好在兩個小木頭,都随着她一起長大了,能照顧她,也會替她排解憂悶。
“這你也争?”池夏好笑地白了綠檀一眼:“快去傳菜,下午漓落閣閉門睡覺!”
可惜,池節沒讓池夏睡成這一覺。
“兄長沒在尚書府用飯嗎?”漓落閣中剛收撤了飯,池節就到了,算時間他應是在尚書府沒怎麼停留就離開。
池節也不想多餘麻煩妹妹房中的人,隻叫做碗馎饦來。
池夏撇撇嘴,怎麼一個兩個都來她這裡吃馎饦。
面上還是好生将他請到居中的高椅上。
池節大概是第一次進漓落閣,簡單在他房中打量一圈。
清一色紫檀紅木家具,配上五色玉石的擺件,極為大氣又矜貴,層層珍珠帳幕擋住了閨閣最深處,自是規矩。
看得滿意,才說正事:“母親在府裡睹物思人,病情難以好轉,外祖才要她搬回去養,你将來若是在府中聽到不幹淨的話,緊管嚴懲。”
她憑什麼嚴懲?雖然主母不在,她也不能随便處罰下人吧。
于是繞着彎兒答:“兄長提點,我便知曉了,我若碰到嚼舌根的下人,絕不會任他們壞了規矩,但是真有什麼大錯,也得等母親回來處置。”
“阿芙,”不知什麼時候起,池節改喚池夏的小字。看這個妹妹似懂非懂的樣子,他再提醒:“你是池家正經的二娘子,如今府中女眷,你最尊貴。”
池夏猜到兄長的意思,她正想以退為進裝個傻,就想起池慕勸她不必藏拙,便接過兄長的話:“兄長和父親都同意我掌家?”
池節驚訝于她的通透,又不想浪費準備的一腔說詞,多餘解釋道:“母親不是個愛操心的性子,掌家多年都是為了我們,如今她無心操持,我們也該主動分擔……”
“兄長不娶親嗎?”池夏不在乎這個權利,她在乎的是為什麼。
池節是長子,也受了池廣鳴的蔭官,将來必要繼承池家的一切,他辛苦管一陣子,等池楠後事辦完就可以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