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輪行駛發出的嗡鳴穿過窗戶，直達沉睡之人的耳朵，沈亦懸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親愛的，我愛你。”

“我會為你帶來幸福的。”

“那些痛苦的回憶，就應該像鏡子一樣……”

“碎得稀巴爛！”

沈亦懸像是詐屍般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青年低沉的聲音在回憶裡好似遊蛇般肆無忌憚，甚至闖入他的夢裡，不斷叫嚣着，刷存在感，沈亦懸對此無能為力，隻能睜着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出神地望着陌生的環境。

空調風徐徐吹來，提醒他這裡不是他那間幹燥悶熱的雜物間，沈亦懸的身體随着他的劇烈呼吸起伏着，直到聽見房間門被推開，他在一瞬間又壓制住狂跳的心髒和不安的情緒，擡眸看向了門口。

門口探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見他醒來，喬封有些高興地亮了亮眼睛，随後又莫名小心起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個，沈亦懸，你醒了？”

沈亦懸覺得他問得奇怪，瞎子都看得出來他醒了吧，他蹙眉：“不明顯麼？”

他的嗓音含着剛醒的沙啞，倦意滿滿。

喬封更尴尬了，一時無話可說。

方止錦也出現在門口，雙手插兜，一副大爺做派：“醒了就起來，這會兒大家都在大廳裡人心惶惶，你倒是睡得舒舒服服。”

“唉唉唉唉，别這樣說。”一向膽小如鼠的喬封，很突然地擡手攔住了要進門的太子爺，抿了抿唇又道，“我們，不如，讓沈亦懸再休息休息？”

沈亦懸說：“不用。”

他掀開被子下床，門口的毛頭小子頓時吓得往旁邊退，說：“沒、沒事，你睡吧，我在二層守着你，你不會被海怪抓走的。”

“至于樓下……你不用管了，反正……該死的人已經死了。”喬封情緒低落地說。

沈亦懸皺眉，他的腦海裡一團亂麻，完全沒有晉秋岚帶着船長下駕駛艙開船之後的記憶了。

滿腦袋的空白，像是厚重的雲朵，伸手戳一戳，就能戳破一個洞，就能想起來零星半點，可是沈亦懸沒辦法把所有的雲朵吹開，零碎的記憶也沒辦法組合成一條完整的記憶線。

“誰……誰死了？”他失去了部分記憶，不可置信地問。

“燕棠燕小姐。”喬封說，“當時咱們的遊輪被撞了，她……在船身一邊倒的時候，被海怪抓進海裡了。”

如果隻是被海怪抓走，或許還有生還的可能，但是下了海，那就是神仙來了也得溺斃。

沈亦懸試圖回憶什麼，帶來的卻隻是一陣陣刺痛，他想起來燕棠溫婉可人的模樣，頓覺這樣一位溫柔的好人就此消失在大海，十分可惜。

晉秋岚和她關系似乎也很好，或許此刻很難過。

他抿抿唇，又想起了某個人，問：“喬淮呢？”

“他，他在樓下，想上來來着，我攔住了。”

“……攔他幹什麼？”沈亦懸問。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晉秋岚交代他的事情，他本想借機多觀察觀察喬淮。

他皺眉，“我，好像有很多東西記不清了，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麼？”

喬封聞言猶豫起來，欲言又止。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方止錦動了，大約是嫌棄喬封支支吾吾說不清楚，不滿道：“他手裡的槍都被收了，你怕什麼？就算還在手裡，他要殺的是喬淮又他媽不是你。”

“不是怕！”喬封忍不住辯駁，“這是為了他好，誰能就這樣擔上殺人犯的名頭呢！”

方止錦懶得和他廢話，直接對床上的人道：“喂，你說你不記得了？笑死人了。喬封說你差點殺了喬淮，喬淮又他媽說你們情投意合……然後你莫名其妙昏迷了，喬淮把你抱回房間讓你休息，然後被喬封轟走。”

“再然後，你就醒了。”

沈亦懸仿佛錯過了十萬集劇情：“……什麼情投意合？？？”

喬封：“我作證，你們接吻了！”

說完，他又被方止錦嫌棄地推開，“你不是讨厭他和喬淮接觸麼，兩個大男人什麼接不接吻的，你惡不惡心！”

在兩人的對話中，沈亦懸腦海裡的雲朵散去了一些，記憶中，青年溫柔吻在他的唇角，用笃定的語氣說：“你愛我。”

随後，雲朵又蔓延回來了，掩蓋住滿是暧昧和詭異的親吻畫面。

沈亦懸空白的腦子裡總算有了點東西，不斷重複着他和喬淮親吻的片段。

他感到有些窒息，當時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躲都不躲，任由喬淮親了他？

“喂，沈亦懸。”

那頭，方止錦不耐煩地說道，“你還下不下去了，難不成真要一覺睡到大天亮？”

“可别一覺睡醒，不是在床上醒來的，是在海怪人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