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夜,霧散了。
頭頂的懸月好似霧海裡的燈塔,沈亦懸站在大廳裡,看着晉秋岚冷酷地帶着船長去開船。
燕棠死後,她極度的傷心全部轉化成了帶大家回家的動力,馬不停蹄地安排着夜路的行駛。
方止錦和自己認識的兩個哥們叫住,把幾個維修船工以及女人們圍在大廳中央,手裡握着槍,一刻也不敢懈怠。
喬封則和剩下兩個帶槍的青年去了廚房,保護大半夜做飯的廚師們。
喬封那邊兩個青年都是女性,結果一個比一個能打,一個全國散打亞軍,一個跆拳道黑腰帶,就喬封那麼個隻會使槍的瓜皮,苦唧唧地蹲在兩個女生之間。
沈亦懸成了在場最閑的那個,他什麼也不需要做,什麼也不怕,随便他去哪兒晃蕩,都沒人管他。
唯獨有一個人,他在大廳沒見着。
他看見了宋黎和蔣其,也看見了很喜歡圍在喬淮身邊的幾個青年,唯獨沒瞧見喬淮。
難道在樓上?現在喬淮可是個關鍵人物,不能出差池。沈亦懸轉身上了二樓,拉開3056房,沒見着人,幹脆一間房一間房的找。
那家夥,不會跑了吧?
這麼想着,沈亦懸皺眉,加快推門查房的速度。
直到來到一扇門面前,他好沒有動手,門自己開了,裡頭的東西露出一張黑氣球的蜥蜴臉,猛地拉開門向沈亦懸撲去,沈亦懸自知躲閃不及,忙道:“回檔2。”
腦海裡耳鳴響了一瞬,他回到了雜物間門口,那海怪頓時開始仔細尋找起來,祂沒有眼睛,黑色的鼻孔不斷聳動着,依靠氣味尋找獵物。
沈亦懸無可奈何地歎氣,看來昨晚的事已經徹底惹怒那些東西了,他現在成了祂們的首要目标。
昨晚一邊倒的遊輪也一定是他們做的,甚至妄想抓到他,可惜抓錯了人,帶走燕棠。
眼看着海怪快速确認他的位置,邁開四肢奔來,沈亦懸關上雜物間的門,極速向後退,抄起房間裡的桌子凳子往海怪身上砸。
奈何海怪皮糙肉厚,這些東西對祂根本不起作用。
沈亦懸手中沒有任何武器,要對付這隻龐然大物談何容易。他看着回檔技能的冷卻時間,有種山窮水盡的感覺。
“說什麼殺不掉你……呵呵……”那怪物呼出一口氣,冷笑,“我非要拿你來做我的皮囊!告訴祂,是祂做錯了!”
說完,祂毫不猶豫地撲上來,沈亦懸隻得拿起身邊的凳子,抓着椅背猛往海怪身上拍去!海怪受擊,仍然以絕對的重量壓下來。
祂渾身鱗片倒豎,像是一片片直立的刀刃,沈亦懸下意識彎下腰往旁邊滾,後背還是被劃破了好幾道血口子。
與此同時,雜物間門口傳來腳步聲,有人飛奔而來:“他大爺的,這些東西能放過這破破爛爛的二樓麼!老子不想睡大廳啊操!”
“别吵了,快去救沈哥!”喬淮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沈亦懸和海怪幾乎同時把頭轉了過去,盯着門口看,眼看着腳步聲越來越近,喬淮更是以驚人的速度跑進了房間,擡起手槍就往海怪身上射!
海怪受了槍傷,刺痛地悶哼一聲,卻并沒有退卻,長長的尾巴一掃而過,直接把喬淮和沈亦懸都卷了起來,撞碎窗戶飛向了大海。
“咚”。
海洋滿心包容,将三個生命包裹其中,短短一秒鐘,海面恢複平靜,像是一個保護罩,無論遊輪上的人如何叫喊,争吵,海下的生命也聽不到,看不見。
沈亦懸一睜開眼睛,就感覺海水像是泡泡在他眼睛裡彈跳,瘙癢難耐。
而他,此刻正被人緊緊抱在懷裡,兩個人身上都挨了不少玻璃碎片的摧殘,剛受傷的傷口被海水一泡,疼得沈亦懸像是四肢都被撕裂般難耐。
在劇烈的痛感下,他沉沉的暈了過去,意識的最後一秒,他看見抱住自己的人身上長出了鱗片,黑色的眼眸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裡。
……
“呼……呼。”
微弱的呼吸打破貨艙的寂靜,沈亦懸緩慢睜開了眼睛,他嘴角緩慢流淌出嗆在喉嚨裡的海水,還摻雜了一抹血色,顔色鮮豔得刺眼。
他一清醒,就下意識隐藏自己此刻蘇醒的狀态,壓低呼吸。
他拼命壓制着胸腔裡的積水,隻讓它緩慢從嘴角流出來,半瞌着眼,小心打探着周圍的情況。
這是一個很眼熟的地方,陰暗潮濕的空氣,亂糟糟的各種雜物。
說是貨艙,其實這種潮濕的地方根本沒什麼貨物,身邊似乎還坐着某個人,這人呼吸很順暢,大約是醒着的,是喬淮。
對方大約沒發現他醒了,盤腿坐着,伸手輕柔地觸碰着沈亦懸的發絲,發出滿足的歎息。
沈亦懸:“……”
要不醒一下吧,被占便宜了。
正糾結着,他聽見緊閉的窗戶外面有人撕破喉嚨在喊:“不行,海裡沒人了!”
“沒人就上來,你他媽被被那些東西抓下海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們就這麼死了!”
“誰管你信不信,燕棠不也是這麼沒的。進海裡就跟進黑洞似的,你想他們活着回來,可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