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懸對這張照片全無印象,應該說,兩三歲的小孩子對大多數事情都沒有印象。
隔壁露天餐廳飛來一把斷腿的椅子,砸破了廚房的玻璃,沈亦懸離得遠,還是下意識伸手擋了一下。
手臂剛放下來,就發現窗口站着一隻龐然大物,那是一隻與其他哈拉格截然不同的海怪,可以說,祂根本不是海怪,祂是一隻怪物。
一隻特殊的怪物。
祂的皮膚是藍色的,鱗片锃亮,散發着耀眼的光澤,完全不是一般海怪能比的。
祂的身體也比普通的海怪大上一倍不止,最重要的是,眼睛都位置也不再是凹陷醜陋的模樣,而是鑲嵌進一雙全黑的眼睛,顔色是黑曜石般的好看,可全黑的瞳孔在盯着人看的時候,必然讓人雙腿發軟,不寒而栗。
沈亦懸見狀,隻覺得心尖微顫,那種亢奮的感覺,就像是上一次見到隻有一顆人頭的人造怪物秦觀硯。
在遇到眼前這隻怪物之前,沈亦懸以為他隻會在父母和自己喜歡的生物實驗上做出某些情緒和反應。
或許是他的生活太兩點一線,他的生活太枯燥無味,于是,這隻怪物像是綠植,落入了沈亦懸機械般的心裡,硬生生擠出一片自己的成長空間。
于是,沈亦懸見到祂時,也體會到了喜怒哀樂,甚至還有安心。
一種扭曲到常人難以理解的安心。
他全然不顧這隻怪物的恐怖和變态心裡,他隻需要知道站在眼前的是誰,不會傷害他,甚至愛他入骨,就可以了。
“親愛的。”在無人的境地下,祂龐大的身軀縮成一團,乖順地把頭放在沈亦懸臉邊 ,像是等待誇贊的小狗,“我殺掉那些哈拉格了哦。”
“你怎麼殺掉祂們的?你的白瞳根本用不上吧。”
“确實用不上,也确實需要花費點時間。”
對于祂來說,這些時間确實是浪費的,白瞳可以一擊斃命,而祂必須自我行動,但對于沈亦懸這些人來說,祂的速度其實很快,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一大片。
因為祂在貼上沈亦懸臉頰時,沈亦懸從祂背後的窗外往外看,看到了露天餐廳滿地的海怪屍體。
“大廳裡還有很多,他們快堅持不下去了。”沈亦懸收回視線,背起黑色書包,不動聲色地将那張舊相片塞進自己的西裝褲裡。
見沈亦懸往外小跑,龐大的怪物抵笑一聲,柔軟的長尾巴上前利落地卷住了他的身體,随後直接撞開廚房大門。
·
大廳裡血迹斑斑,那些不知名的屍體身下流淌着分不清你我的血液,幾乎變大廳彙聚成一片血泊。
短短幾分鐘過去,原本還有幾十個人艱難防守的大廳裡,像是優勝劣汰般隻剩下了不到十個人,槍的最後一顆子彈已經打了出去,海怪們依然毫無懼意地上船,帶着踩踏自己同胞的屍體,也要将船上的人撕碎的氣勢。
人們不得已丢開廢槍,咬牙不斷退後,後背緊緊貼在一起,無助又絕望地看着不斷靠近的海怪。
晉秋岚也惡狠狠地丢開了槍,她用雙手捏緊菜刀的同時,往身後看了看一樓僅剩的幸存者。
這不到十個的幸存者,全是她的熟面孔。
大家臉上都挂了彩,神色凝重,臉色難看,他們手裡的槍也沒了子彈,甚至沒有刀,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們不能就這麼死了。
還有沈亦懸呢,那小子很聰明,想法多,說不定有什麼法子……
突然,晉秋岚注意到了什麼,眼裡的堅毅猛然被打碎,有些不可置信地問:“……沈亦懸呢?!”
所有人都在搖頭,喬封和方止錦瞪圓眼睛對視一眼,一瞬間也慌了神。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前幾天為還在愛癡狂繼而挨訓的戀愛腦青年,已經成了這艘遊輪上大多數人的定海神針。
“靠,他剛剛還在我旁邊!”
“他在哪兒?!”
喬封有些崩潰地去看倒在地上的屍體,仔細分辨那些已經面目全非的面孔都是誰,絕望又悲痛。
沈亦懸怎麼會死呢?
他不可能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變成這些屍體裡的一員吧。
拜托,不要……
喬封第一次開始信任神仙和上帝,在腦海裡開始祈禱他們的希望沒有變成海怪們腳下被踩成肉泥血塊的屍體。
可腦海裡地祈求還沒有說完,不遠處廚房大門被猛地撞開,一隻深藍色的巨獸憑空飛起,直接落在了衆人面前,利用自身重量和四肢踩爆了一隻海怪的頭骨。
血水迸濺,沈亦懸被尾巴高高舉起來,雖然他滿身血污,祂卻依然不想身後這人沾染上同胞的血氣。
上一任的王殺氣凜然站在了衆海怪的面前,用高大的身軀築成一堵肉牆,居高臨下地蔑視眼前這一群僵硬無比,不敢上前的海怪,冷冷哼笑。
沈亦懸在衆人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眼神裡,從卷着他身體的尾巴輕松鑽了出來。
方止錦一副“震撼我媽”的表情,張着嘴無聲呐喊,半晌才找回聲音,問:“這他媽是什麼?”
“找的靠山。”沈亦懸氣定神閑地說,然後把背包裡的刀分到每個人手裡,又道,“生死有命,你們加油。”
衆人:“……”靠啊,你跟開挂有什麼區别!?
大廳一時寂靜,龐大的上任王始終沒有開口,底下那些海怪就已經嗅到祂的氣息,一邊朝祂龇牙咧嘴,一邊四肢發抖。
祂們始終難以忍受背叛,質問道:“嗬……你為什麼,要背叛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