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靖付了錢,與魔息一并離開,後頭有人也結了賬,也是給了同樣的價錢。
春祭逢細雨,卻也阻止不了人們緬懷的心理,涼意的風吹起來帶着寒冷之氣,讓山頭添了幾分蕭索,和百樹回春的景象形成了強烈對比。
有心善的小姑娘,遞給了武靖一把傘,自己轉頭跑去阿娘傘下撒嬌了。
武靖不及言謝,隻好開了傘,為前面的人遮擋。
路遇祭祖,一幹族系身穿素服,眼角擒淚,不顧風雨叩拜之,感恩先人智慧。
“每逢年今日,除了可到山上踏青,還有些人家會集中起來祭祀家中親人,或者懷念逝去的牽挂之人,用桃柳枝懸挂符牌,傳達思念。”
魔息聽聞了他的話,又靜靜看了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可曾也懷念我?”
身後的人半颔首:“大帝能回來,武靖便不用再懷念。”
“說起來,我倒還欠着你月圓之夜的一壺酒。”
“大帝從不曾虧欠武靖分毫。”
“那就換個說法。”魔息道,“我們再飲一壺未完的月下白。”
“好,請大帝在山中等候,我去去就回來。”
武靖轉身就往山下走,這月下白的美酒藏在他處,需要趕緊拿過來,卻不曾想在路上遇見了尾随的師徒。
“武靖?”龍戬先一步開口,“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為大帝買酒。”
聞言,赮畢缽羅與龍戬對視了一眼,勸說道:“魔息大帝已經……”
“你們是不相信我說的?”
“逝者不可回,你……你怎麼……”
說及此處,龍戬也是萬般無奈。
“虛實我還是能夠分清楚的,現在先借過吧,我急着回去。”
赮不願意他病情惡化,想伸手攔住,卻被龍戬按住了手。
武靖這才飛奔而去。
“師父?”
“待今天後,我們再多問清楚此事。”
不知是何原因,龍戬總感覺武靖現在的狀态是很正常的,難道其中真的有什麼玄妙之理?
“赮畢缽羅,龍戬啊!”
遠處傳來齊天變的呼喊聲,見他步履匆匆,似乎有什麼急事。
“妖市碼頭來了兩人一狗一小孩,可奇怪了,你們快去看看!”
倆師徒聞言,便跟着他一同走去。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傍晚的滴酒樓,四周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了,人群攢動紛紛占好了位置,座下已經爆滿,不見一張空凳,自新樓重開,這倒是頭一次的熱鬧。
武靖事先訂好了雅座,老闆通情達理的給他留了樓上最好的位置,可看見整個舞台。
一壺月下白,淳醇留香,是入嗓子的辣,也是流進腹腔的甜。
多年不沾酒的武靖,此時已經喝上了好幾杯。
“竟不知你如今也是嗜酒之人?還是這月下白才有如此的引誘力?”
魔息像是口中有試探,離開人世許久,很多念頭都淡了,唯有深入骨髓的遺憾,一有時機是真就想彌補回來。
“大帝能回來,武靖十分高興。魔息國度存不存在都沒有關系,我曾允諾今生與大帝生死一命,即使沒有國禮,這個約定從不失效。”
武靖放下酒杯,将懷中暗藏多年的鈴铛,“關于天舞姬……”
多年的月下白已經喝到,還埋在心口的真相也是要一并說出的。
魔息在樓下喧鬧的環境中,聽完了他的帝師訴說一切的答案。
心間早已經失去情感太久,可這會兒的字字句句卻又讓魔息死寂的胸口多了一絲跳動。
“町~”
是一曲琴曲的開奏,簾幕卸下來,是兩張隔世的容顔,她們依舊和當初一樣,眉目不曾有任何改變。
琴弦撥弄大千曲,縷縷盡是有真意。
傳聞中的伏羲神天響,兩個不同性格的人,卻也是配合的無可挑剔。
曲終間,滴酒樓散出餘香袅袅,讓人宛若醉夢,能見一舞姬輕弄身影,婉轉間,惹了多少浮塵意。
酒醉,醉的是人還是其他,已經來不及分清楚。
眼見武靖已顯大半分的醉意,身子也不穩,魔息便輕輕靠着過去,讓他枕上自己的肩頭。
如同年少時,他也曾醉倒在武靖肩膀上一樣。
寂靜半盞的台下,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鼓掌聲響。
“武靖,來世望你真的能找到我,而我也依然記得你。”
烈酒已涼,風中有一人遠逝,再不複今日的模樣。
武靖酒醒時,滴酒樓空空蕩蕩,他半邊臉上都是幹了的淚漬,而手邊卻是一片冰涼。
人生幾場大夢,發間已是三尺白霜。
卻忘思緒何故,眉間盡添半道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