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内水汽氤氲,裴不澈兩臂展開,随意搭在沿上。水滴順着胸膛流下,拂過上面猙獰的傷疤,雖已全然愈合,但也不難看出曾經嚴重到血肉翻飛。
裴覺扣了三下門,得到裴不澈的同意後才推開暖閣的門走進來,站在屏風後禀道:“殿下,鄧天流失蹤了。”
裴不澈睜開眼,擡手抹去臉上的水珠,連同眼中的疲憊也跟着消失。他“嘩啦”從池子裡起來,抽過一旁的帕子随意擦了下身體,裴覺繞過屏風,侍奉他穿衣。
“不是有我們的人和刑部的人一起盯着嗎?在哪裡失蹤的?”
裴覺系好衣帶,道:“在鄧天流家中失蹤的……為了不打草驚蛇,屬下把人安排在外面,可一直沒見鄧天流出門,等屬下意識到不對勁時,人已經失蹤了。”
裴不澈笑了,不知是不是氣的:“這麼多人,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還能把人看丢,本王是不是該誇你們能幹?”
“殿下贖罪。”裴覺單膝下跪,垂首道:“不過屬下還發現,除了孟侍郎和我們的人,另外還有人在盯着鄧天流。”
裴不澈擺手:“罷了,那些人查清楚身份了嗎?”
“查清楚了。”裴覺起身,從懷裡掏出一張疊好的紙,恭敬道:“屬下帶人悄悄把人按了,帶到營裡秘密審問,這是口供。”
裴不澈打開裴覺遞過來的紙,随意掃了幾眼,遲疑道:“舒望津的人……确定嗎?”
裴覺平靜道:“屬下所有刑具都試過了,确為舒望津的人無誤。”
他攥着手中的紙沉思,若口供準确可信,那些人沒有撒謊,那舒望津究竟是出于什麼原因要派人盯着鄧天流。
左右沒想通。裴不澈順手把紙扔進火盆裡,火舌瞬間将紙舔舐幹淨。
“多派人暗中找鄧天流,一定要活的。”裴不澈道:“舒望津那邊,也叫夜不收盯着。”
“是,殿下。”裴覺行禮退下:“屬下這就去安排。”
裴不澈攏着厚厚的外袍,從暖閣一路回了靈潞院,屋中燈火還亮着,他輕手輕腳推門進去。
聽到聲響,孟紅檐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坐起來,隻見裴不澈僵在床邊,衣服脫了一半。
她道:“殿下,怎麼了?”
裴不澈脫下衣服,道:“沒事,看你睡得香本不想吵醒你的,我動作還是大了點。”
孟紅檐懷裡抱着枕頭,往床裡挪了點,下巴擱在枕頭上:“沒關系殿下,快睡覺吧。”
他吹了燈掀開被子躺上床,被子裡暖烘烘的,還有淡淡的月麟香。裴不澈給她掖好被子,道:“睡吧。”
孟紅檐側身看着他,道:“殿下,明日我想去春瓯書院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聞言,裴不澈先是沉默,而後也側過身,正對上她亮晶晶的眸子。他猶豫道:“老師死得蹊跷,現下春瓯書院并不安甯,我明日又抽不開身,我擔心你的安全。況且春瓯書院那裡,孟大人已經查過了,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你去了也發現不了什麼。”
“那倒未必。”紅檐輕聲道:“哥哥查案确是一把好手,但毒藥沒有我了解,我去看看或許能發現什麼新的線索呢。”
黑暗中,裴不澈歎氣:“好吧,既然你堅持,明日我讓裴覺跟着你去一趟春瓯書院。”
孟紅檐點頭:“殿下放心,我會小心的。”
春瓯書院位于城郊陽淮山上,其前身是前朝老學究楚抟設立的一個小學堂,因人才輩出,逐漸成了如今的春瓯書院。
孟紅檐踏入書院,院生正集衆講授書文。一個身着黑色勁裝的侍衛迎面走上來,道:“夫人,裴統領。”
孟紅檐微微福身:“勞煩你帶我去看看案發現場吧。”
侍衛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男孩,臉龐看着很是稚嫩。他羞澀道:“夫人,請您跟屬下來。”
小侍衛帶着二人穿過橫廊,走到一處院子,門口還守着刑部的衙役。衙役主動為孟紅檐推開門,點頭哈腰地請她進去。
孟紅檐徑自走向張劍屏的書房,裴覺原本跟在她身後,立馬攔着她,先上前推開門。書房内陳設簡單,書架上堆滿了古籍,桌上還擺着一盞未燃盡的油燈。
裴覺跟在她身後,低聲道:“夫人,這裡已經翻了個遍,恐怕找不到什麼線索。”
孟紅檐搖頭:“張山長在這裡教書多年,若真有人下毒,必定會留下蛛絲馬迹。”
書房整潔,絲毫不見打鬥的痕迹,說明兇手要麼是偷偷潛入下毒,要麼是張劍屏認識的人。孟紅檐揭開桌上的茶壺,提起來用手扇着聞了聞,茶水帶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