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黎安王府,因上元夜不宵禁,四下依舊熱鬧。兩人走在路上,全然沒了幾個時辰前的興緻。看她一路憂心忡忡的,裴不澈也沒問。
直到,回到府中各自沐浴,坐到床邊時,裴不澈便道:“阿檐,怎的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是在李庶那兒發現了什麼嗎?”
孟紅檐盤腿坐在床上,手撐着下巴,斟酌用詞道:“适才我為花娘子包紮,她衣襟上染了朱砂。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會不會是在哪裡蹭上的?”
“傍晚在廟會見面時分,我記得她衣襟尚整潔。像花聞瑛那般收拾得一塵不染的人,一定不會容忍自己穿着弄髒的衣服去一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孟紅檐道:“朱砂雖在用藥中常見,但此物有毒。我給花聞瑛包紮傷口時也悄悄為她診脈,觀她脈象來往流利,應指圓滑,如盤走珠,也就是我們說的喜脈。”
裴不澈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壓根不會服用含有朱砂的藥。”
“朱砂确有重鎮安神之效,可以治療心火亢奮、心神不甯所緻的失眠多夢症狀。但大夫防止過量或長期服用,傷害腹中胎兒,不會給有孕的人開朱砂這味藥。”
孟紅檐起身拿起換下來的衣服,在口袋裡仔細翻找,半晌擡起頭,緩緩道:“我的朱砂不見了。”
裴不澈疑惑道:“若真是花聞瑛拿的,她要這朱砂有何用?”
她坐回床邊,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朱砂經過高溫加熱會析出水銀,此物有劇毒。”
裴不澈握着她的手心,眼神晦暗不明:“明日我派人查查花聞瑛。上元佳節,倒真是一出好戲。”
“嗯,我不管,交給你去查了。”孟紅檐枕在他腿上,把玩着他腰間的玉佩。許久沒聽他吭聲,紅檐有些納悶,擡眼對上他滾燙的目光。
“裴臨安?”
裴不澈把人從腿上扯起來坐好,先在她唇上輕啄幾下,道:“阿檐,我想……”
“你想什麼?”孟紅檐眨了眨眼,愣愣看着他。
她陡然想起,裴不澈是個男人。
原本她從未考慮這種事。上輩子孟醫生在醫院忙得團團轉,除了面對醫鬧胡鬧還要跟病人鬥智鬥勇,想談戀愛的,後來忙忘了。這輩子嫁給裴不澈,他從未跟自己提過這方面的需求,所以她自然而然地省略了。
孟紅檐反應過來,接着便是笑意分明:“我是你的妻子,當然可以。”
他取下她發間玉簪放好,青絲如瀑瀉落。
“怕嗎?”裴不澈指尖流連在她腮邊。
孟紅檐搖頭,卻攥緊了錦被。餘光瞥見她發紅的耳根,裴不澈低笑,吹滅蠟燭,獨留一盞紗燈。
朦胧光暈中,裴不澈解她衣帶的動作輕柔如對待珍寶。她閉上眼,心跳如擂鼓,當微涼空氣觸及肌膚時,輕顫着被裴不澈擁入懷中。
“阿檐,”他吻了下孟紅檐的額頭:“我會很小心的。”
窗外雨落無聲,屋内春意漸濃。
裴不澈的吻如蝶栖花,從眉心到唇瓣,再到她從未示人的鎖骨。
床帳内細語嘤咛,紗燈将交纏身影投在牆上,如水墨纏綿。孟紅檐在浪潮般的悸動中咬唇輕吟,裴不澈以吻封緘,将她的聲音盡數吞下。
裴不澈常年在軍營,體格健壯有力,最不缺的就是精力,兩人折騰到後半夜才睡下。
次日晨光熹微,孟紅檐在酸痛中醒來,揉了揉脖子,發覺裴不澈正望着她。
“阿檐,真是辛苦了。”
孟紅檐将臉埋在他頸窩,嗅到兩人交融的氣息:“不辛苦,命苦。”
裴不澈悶笑一聲。
又躺了一會兒,天已大亮。孟紅檐披了件衣服,起身到銅鏡旁梳妝。剛打開妝奁拿出螺子黛,便被裴不澈抽走。
他捏着螺子黛,執拗道:“阿檐,我來為你畫。”
裴不澈手勢生澀,畫得一邊高一邊低。孟紅檐對鏡莞爾,他從身後抱住孟紅檐:“别笑了,往後日日為你畫,總會畫好的。”
“殿下的意思是,我以後日日都要頂着這樣的眉毛出去見人?”孟紅檐指着腦袋道。
“難道不行嗎?”裴不澈反問。
“不行,小裴同學。”孟紅檐義正言辭地拒絕他。
院中早春第一朵迎春花綻放,暗香浮動。孟紅檐倚在他的肩頭:“若昨日我不願……”
裴不澈收攏手臂:“那我便再忍忍,這種事總要你開心才是。”
他吻她發頂:“好在,你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