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紅檐指尖掐進掌心。
領頭的學生正聲嘶力竭地誦讀檄文:“殷寄真女扮男裝幾十餘載,欺瞞聖聽竊取兵權,此乃動搖國本之罪!請陛下明正典刑!”
“讓開!沖撞淮陵王殿下的車駕該當何罪?”裴覺的呵斥聲引來學子往這邊圍攏。不知誰喊了句“這是淮陵王的車”,人群頓時如沸水般翻湧起來。
裴不澈反手将紅檐護在身後,玄色衣袖掃落桌上的竹簡。他眼中寒光乍現,卻按住腰間玉佩沉聲道:“繞道崇明門。”
馬車在侍衛掩護下艱難調頭,馬車外學子們整齊的誦聲如浪潮般追來:“牝雞司晨,惟家之索……”(1)孟紅檐抓住裴不澈的手腕:“不對,這檄文用典太刁鑽,行文不像是出自學生手筆。”
裴不澈冷笑一聲,用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道:“國子祭酒是李晔的人。”
“他們是想借這些學生的手向朝廷和陛下施壓嗎?”孟紅檐道。
不過很可惜,妄圖用輿論來倒逼公權力,李晔打錯了算盤。
裴不澈指尖輕叩窗棂,眼中寒芒乍現:“李晔這老狐狸,倒是會借刀殺人。”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裴不澈遞上名帖,由内侍引領入宮。皇宮金碧輝煌,為皇帝壽辰增添喜慶。百官已陸續到達,在太和殿外等候。
“淮陵王到——”内侍高聲唱名。
裴不澈攜孟紅檐步入殿前廣場,立刻引來衆人注目。紅檐今日着湖藍色織金襦裙,發間芙蓉步搖随着步伐輕輕晃動,端莊中不失靈動。
“淮陵王,别來無恙。”一位身着绛紫朝服的年輕男子走來,面容和善。
裴不澈行禮:“殿下。”
孟紅檐跟着行禮:“見過逸陽王殿下。”
男子愣了下,溫和笑道:“這位是淮陵王的夫人吧?本王同三弟長得确實很像,夫人錯認也是常理。”
裴不澈道:“阿檐,這位是懷安王。”
這位懷安王李雲霆,竟與李晔有七八分相似!隻是細看之下李晔眉目陰鸷,而眼前這位懷安王則溫文爾雅。
“夫人果然如傳聞中一般蕙質蘭心。”懷安王微笑颔首:“早些時候就聽聞夫人醫術精湛,改日本王定要請教。”
孟紅檐壓下心中驚詫,得體應答:“王爺謬贊了,妾身不過略通皮毛。”
李雲霆不勉強,又與裴不澈寒暄幾句便離開了。孟紅檐拉住裴不澈的袖子,輕聲問道:“殿下,懷安王與李晔的相貌怎會如此相似?”
若說是雙生子還解釋得通,可據孟紅檐了解,懷安王李雲霆乃中宮皇後所出,而李晔是裴貴嫔的兒子。皇後與裴貴嫔并無關系,兩人相貌怎會如此相似。
裴不澈不做他想:“确有相似之處,不過皇室宗親,血脈相近也屬正常。”
“不,不隻是相似。”孟紅檐搖頭,“簡直如同一人……”
“阿檐,你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嗎?”
盯着李雲霆的背影看了許久,孟紅檐搖頭:“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對勁………臨安,有些事我得從頭開始給你講起,今晚回去好嗎?”
“好……”見她神色肅穆,裴不澈答應下來。
鐘鼓齊鳴,太監王德全尖細的唱喏穿透雲霄:“陛下駕到——”
百官按品階列隊,承明帝步入大殿,皇後緊跟其後。帝後走上台階落座,衆人跪拜行禮。
孟紅檐偷眼望去,承明帝眼下烏青,面色蒼白,顯然是身體欠佳。
曆史上德宗承明三十八年春,大行皇帝,彌留之際留遺诏立李晔為太子。李晔登基為帝,裴不澈趁其根基不穩,要謀權篡位。
皇帝年事已高,如今已是強弩之末,隻能用上好的人參雪蓮吊着口氣。孟紅檐暗自算了算時間,離這些事發生還有将近一年的時間。
壽宴開始後,歌舞升平。孟紅檐無心欣賞,她的目光不時掃向花聞瑛。那位才女安靜地站在角落,偶爾黎安王與其正妻會使喚她來倒酒。
“阿檐,”裴不澈夾了一塊水晶糕放在她盤中,低聲道:别太明顯。”
孟紅檐收回視線,道:“我總覺得要出事。”
正說着,大殿中央的舞姬們完成最後一個動作,齊齊跪拜。承明帝似乎心情不錯,舉起酒杯:“衆愛卿同飲此杯,共慶朕之壽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