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霆在一旁休息,李庶仍在昏迷,花聞瑛的呻吟聲漸漸微弱。沈馥被侍女攙扶着,淚流滿面卻不敢靠近。
“查酒壺。”裴不澈簡短道。
孟紅檐點頭,趁人不備拾起滾落在地的酒壺。她以袖掩鼻,小心嗅了嗅壺口,思索道:“是水銀,但還有一味我辨不出的藥材。”
“陛下駕到!”一聲尖利的通傳讓殿内瞬間安靜。
承明帝面色鐵青地大步走來,身後跟着神色慌張的皇後。老皇帝的目光掃過狼藉的地面、昏迷的人和血迹,眼中怒火幾乎化為實質。
前腳剛回到寝殿,屁股都還沒捂熱,後腳就有人來通報宴席上出事了。
“怎麼回事?”承明帝的聲音低沉得可怕。
無人敢應。殿内落針可聞,連呼吸聲都刻意放輕。
李雲霆虛弱地擡頭,嘴唇顫抖:“兒臣不知,隻記得三弟敬酒……”
沈馥撲倒在地,聲音凄厲:“陛下明鑒!我家王爺絕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這分明是有人栽贓!”
“栽贓?”承明帝冷笑,“酒是從你們桌上倒的,人也是你們敬的,如何栽贓?”
裴不澈注意到李雲霆眼中幾不可察的得色,那神色太熟悉不過了。他不動聲色地移動腳步,擋在孟紅檐身前。
太醫們手忙腳亂地救治着中毒者。花聞瑛的情況稍有好轉,身下的血迹觸目驚心。陳太醫搖頭歎息:“胎兒保不住了……”
殷寄真聞言,眼中殺意驟現。她猛地擡頭看向沈馥,後者驚恐地後退數步:“不是我!我怎麼會害她!”
“我看到了,她是替你擋下酒才中毒的。”
“夠了!”承明帝暴喝一聲,“孟愛卿,此事交由你徹查。”
孟寒雲躬身領命:“微臣領命,臣定當查個水落石出。”
人救得及時,将将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出了這樣的事,宴席也不可能再繼續辦下去,待孟寒雲排查無誤過後,衆人才作鳥獸散。
裴不澈護着她,兩人出了宮門上了馬車,孟紅檐才長舒一口氣,手指仍在微微發抖。她攤開掌心,露出藏在袖中的一小塊酒壺碎片:“這毒不簡單,我得回去仔細查驗。”
裴不澈握住她冰涼的手:“阿檐,李雲霆的反應很可疑。”
“你也發現了?”孟紅檐道:“分明他也喝了酒,症狀卻沒有李庶和花聞瑛嚴重。”
“是,那時我給李雲霆診脈了,他脈象紊亂,但并不緻死。”裴不澈道:“難道是因劑量不夠嗎?”
孟紅檐肯定:“也有此可能,水銀不溶于水和酒精,隻會沉在壺底。所以花聞瑛倒酒時會搖晃壺身,實際上每杯酒的水銀劑量都有所不同。”
馬車一個颠簸,兩人同時噤聲。車外傳來金吾衛整齊的腳步聲,顯然今夜皇城戒嚴。
“淮陵王殿下請留步!”
裴覺勒停馬,側頭詢問道:“殿下,似乎是黎安王夫人。”
“沈馥?她要做什麼?”裴不澈沉聲吩咐:“裴覺,等她上來。”
沈馥從窗口探出頭來,見裴不澈的馬車在前方停下,不由得催促趕車的馬夫快一點。
兩架馬車在大街上齊平,裴不澈修長的手指掀開窗口的簾子,淡淡道:“何事?”
“淮陵王殿下……”沈馥抿唇,欲言又止。
折騰一晚上,裴不澈想帶着孟紅檐快些回去休息,眉間有些不耐煩:“有話直說,時辰不早了。”
沈馥躊躇半晌才道:“毒是花聞瑛下的,但有些事我想要提前告訴殿下。”
“我沈馥,雖長在深閨,卻也不屑于同女人争風吃醋。說這句話沒有别的意思,隻想說花聞瑛的毒不是我下的,今日發生的事我也未曾料到。花聞瑛是個好娘子,李庶不是好丈夫,她不應該在黎安王府磋磨半生。”
她繼續道:“承明二十六年的巫蠱案,其中有李庶的手筆。”
言盡于此,沈馥吩咐車夫離開。
孟紅檐和裴不澈回到府中已是三更天,她拖着身子簡單洗漱完了,裴不澈吹了燈上床,将她擁入懷中。
她拍了拍裴不澈,爬在床上撐起上半身道:“聽沈夫人那麼一說,我倒覺得花聞瑛下毒是為了給家人報仇的可能性更大些。但為什麼她不直接在府中給李庶下毒,而是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呢?”
裴不澈道:“阿檐,花聞瑛不僅僅是要簡單的殺了李庶,在黎安王府中殺了他,隻需要一查便知真兇是誰。但在殿前動手,不止能除掉李庶,還能給他扣一個謀害兄弟的罪名。”
孟紅檐不解:“可花聞瑛怎麼知道,懷安王會喝那杯酒?”
“她不知道。”裴不澈道:“但喝下這杯酒的人是誰都可以,懷安王也好,沅陵王也罷,甚至可以是李晔。她隻要能達到李庶謀害兄弟的罪名即可,所以這個人是誰,對她來講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