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阿頌這裡客套完,這兩位皇子才分出心思來給一旁的杜寒英,如今他們兩個在這些人眼裡便是一人,若恨便都恨了,若不恨哪個也不會平白成為靶子。
阿頌是外行人入門看門道,杜寒英是内行人行走看本性。
“寒英。”
“臣在。”
李景認有流露出些許欣賞之意:“你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自從你賦閑在家這人總是尋不着,父皇說你是撒手就沒,信了。”
杜寒英滿面堆笑,拜了又拜:“四殿下這說的好似臣長了翅膀似的。”
李景認與李景言皆淡淡一笑,杜寒英繼而說:“殿下也說了,臣當時賦閑在家,所謂無事一身輕,丢了官職固然憂愁,可憂愁也得活着不是,人嘛,有愁就要消愁,欸,四殿下,臣這兒新進得了幾壇好酒,得空給您送到府上去,嘗嘗?”
“啧!”
原本還笑着的兩位殿下在聽到杜寒英提起“酒”立馬變了臉色,李景認剜了杜寒英一眼,推着李景言離開了,并沒留下什麼好臉色。
換二個人來這時候都應為自己的失言瑟瑟發抖,且想法子找補回來,但杜寒英沒有,他甚至拱手送走兩位皇子後還有興緻問阿頌:“殿下可知道您這二位哥哥緣何惱怒?”
阿頌從一開始就沒有小瞧過杜寒英,今日種種隻是在印證她的直覺是對的,她那不省心的父親給不省心的女兒找了個不省心的驸馬,豈非千百年來少有之樂事?
“‘太子祭酒’一案發生後,‘酒’之一字在皇家甚至在朝中已然成為忌諱,皇上不提,等閑就不要提起,恐觸了黴頭。”
“殿下聰慧。”
“彼此彼此。”
杜寒英稍稍側過身子,與阿頌的距離近了些:“陛下歇息夠了自然會繼續趕路,臣需随侍護衛,然臣還有些話要和殿下說,故而那二位殿下就顯得有些多餘。”
“什麼話?”
“殿下需要的銀兩臣會在合适的時候送進故雲閣。”
“你說過了。”
“殿下别急,臣要說的是,臣既然能把銀兩送進故雲閣,就說明殿下的故雲閣有口子,臣撕開的口子不甚要緊,可若是别人撕開了口子,再将刀槍劍戟什麼的随意往裡一紮……殿下明白我的意思。”
阿頌當然明白:“可杜大人你為何不甚要緊?”
杜寒英“嗯”道:“許是因為臣見過殿下的狡猾?”杜寒英故意停了停,在阿頌出聲前接着說,“或者你我的婚事已成定局。”
阿頌:“……”
杜寒英還有話說:“殿下如今是新貴,炙手可熱,寒冬臘月,誰人不想往近了湊一湊,暖和些。可殿下需得記得冬日漫漫可到底四時分明,過了年開了春,殿下這火爐就變得燙手了,至時這些人是想留着殿下到來年冬,還是趁着春暖花開、夏日炎炎棄了,留給您的時間可并不多。”
“所以。”
“所以殿下,您得知道這自古天家女兒無非兩條路,一是華貴,二是尊貴。公主大多華貴,可未必是尊貴,倘若有一位公主既華貴又尊貴……”
“我連華貴都是皇上給的,杜大人和我談尊貴是不是有些……虛妄?”
“事在人為。”
“事在人為……”
杜寒英替阿頌攏攏披風,舉止有些暧昧,說的卻是:“我這個人自小便是規矩底下長起來的,跟在祖父父親身邊見慣許多事,我從來明白一個人除非不想活,否則就要學會活着,可以良善,那是本色,必須抵抗,這是欲望。殿下一來便在别人的刀尖兒上,這點保命的道理您知道。”
阿頌始終不曾看杜寒英的眼睛,聽及此處終于擡起眼來。她的眸子清清淺淺,不摻雜任何色彩:“你不怕我出賣你?”
“你我……”
“我可以退婚,我可以對皇上說我不嫁了。”
“你不會。”
“為何?”
“因為殿下沒有别的路可以走,我是你唯一的生路。當然,殿下若是甯死也不願進杜家的門,寒英不介意陪一條命,隻當是全了那日花山碎瓊亂玉下的生死一諾。”
“瘋子。”
“過譽。”
阿頌冷靜下來,杜寒英把話說的這樣明白,她知道一旦她答應了就沒有回頭的可能。
可是——
“為什麼?”
“什麼?”
“你為什麼要堵上杜家來幫我?”
杜寒英:“殿下覺得如今的杜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