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叙殺了誰?
這個問題在李青棠意料之外又之外,她甚至和朱叙這個名字都不相熟,更不要說這個人。
她聽過的,是朱叙殺了師爺一家五口。
杜寒英:“是師爺一家五口,還是那個縣令,亦或者皆是他所為?”
李青棠:“……”
這些人怎麼連殺人都這樣随意。
“朱叙是陳州知州府的常客,從花都到陳州這樣遠的路,朱叙能沒有怨言的來回奔波,我想他與曹知州的交情應當是不淺的,隻是如今東窗事發,誰也說不好曹知州的靠山能護他多久。”
杜寒英特意看了文潇一眼,見文潇一動不動,便接着說:“皇上在斂權,但凡有些心思都能知道,畢竟皇上斂權的聲勢這般浩大。随陽王離東宮,本屬于太子的權力下放分散,下面的人樂樂呵呵,可皇上尚在盛年,手中無權甚至沒有一個貼心的皇子分憂,于是……”
于是,便有了李青棠。
李青棠坐在那裡,杜寒英語調輕緩又沉穩,像是一字一字要釘在文潇面前的桌子上,可在李青棠聽來,這些話像是對她說的。
“如今坐在你面前的是花朝最聲名遠揚的人,是女兒身,是公主令,是悖于老祖宗律法的二品女官,是衆矢之的,亦是,皇上手裡的刀和劍,”杜寒英說,“要做刀劍,就要殺人,不見血的兵器是懸挂在鐵匠鋪子牆上的物件,是最綿軟團布,隻有見血才算開鋒,隻有開鋒才有資格做那把最鋒利的兵器。”
杜寒英的話文潇聽進去多少,李青棠不清楚,但她全聽進去了,不僅全都聽進去了,她向被神佛開了光,刹那間靈光一閃,眉目清明。
不錯,她要殺人,要雙手沾滿血,要一步一步在那吃人肉不吐骨頭的朝天宮阙站在首位,不是因為皇上的手段,而是因為她是一把魂靈覺醒的利器。
是啊,她在優柔些什麼?蒼生,蒼生是天地的蒼生,她難道不是蒼生之一嗎?蒼生有苦難,她做不得救世主,也伸不出那隻手去攪弄蒼生的風雲,她能做的是護住她自己的薄命,走好她自己的蒼生道,至于無辜之人碰都不要碰,不叨擾,莫叨擾。
她又如何不是無辜之人呢?
她是嗎?
李青棠頓悟的功夫文潇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她問杜寒英:“這些話說給我聽是何用意?我不是公主,該聽這些話的人在你身後。”
杜寒英的頭很輕微地動了一下,臉上露出得逞的神情,他明白,魚咬鈎了:“不,這些話就是說給文館主聽的,我方才就說過,想和文館主做個買賣,這個買賣我與京裡的貴人已經商議過,我不知我是否找對了貴人,但這位貴人确實給了我一個忠告,那便是文館主有自己的打算,他隻能是提點一二,卻做不得你的主,我若想與你達成交易,需得親自與你談,還需要帶好十足的誠意和絕對的由頭。”
“杜大人找的誰?”
“文館主聽命的是誰?”
文潇不說,杜寒英也不會說,兩個人各自收回了各自的問題。
“杜大人的話還未說完吧?”
“當然,”杜寒英挪動腳步轉身與李青棠對視,“我要做驸馬,天下人皆知,可因為陳州,我們的婚期需得往後,我不是驸馬。不是驸馬也不是夫君,如此時候,我千裡迢迢趕來隻為與文館主做個買賣,而籌碼是李青棠李大人。”
文潇聞言擡頭,李青棠淡然颔首,她說過,她不想和杜寒英心有靈犀的,隻是需得承認的是,杜寒英說出那句“十足的誠意和絕對的由頭”時她便已經明白了。
杜寒英要釣魚,她是餌料,第一條魚釣的便是文潇。
“你想讓我幫你,因為目下看來李大人勝算大一些,她身後是皇上。”文潇道。
杜寒英應得很幹脆:“是,所有人都可能會失敗,但一個手握兵權的正值盛年的帝王不會失敗,尤其去年這個帝王才廢了失德的太子,迎回天下共仰的憫蒼公關門弟子。隻要這個關門弟子做一件事并且把這件事做成,那她就能赢得民心,她赢了皇上就赢了,皇上赢了,這盤棋才算真正落下第一枚棋子,畢竟這時候掌控棋盤的權力在皇上手中,他不下第一步,誰也執不起那黑白。同樣,弈者有二人,此二人其一為皇上,其二嘛,就要看誰棋高一着,畢竟這盤棋古來有之,對弈者來來往往,總是勝者留名青史,敗者仰賴史官膽魄大義以及手中筆。”
文潇道:“杜大人像是替皇上來遊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