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欲就聽懂了,笑,“擔心我啊?”
“不是,”宋再旖搖頭,“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辛苦的還是我。”
“放心,不會有事。”
宋再旖點頭,“行。”
然後兩個人就一左一右分道揚镳,沈既欲跟八班男生一起往球隊席去,宋再旖往看台走,那時離比賽開始還有不到十五分鐘,觀衆席上已經滿得差不多了,而宋再旖沒成想在這兒又碰上一熟人。
耳釘、皮衣夾克、黑色choker,也是個頂漂亮的,正撐着額頭發着呆,可能是由于那張攻擊性太強的臭臉,她旁邊沒人坐,剛好空了兩位子,宋再旖走過去,問:“這裡有人嗎?”
黎嫣聞聲擡頭,看到是她,有點驚訝,但随即眼珠轉了轉,瞧見台下正熱着身的沈既欲,就明了了,把原本擱椅子上的一盒茉莉奶糕挪開,說一句沒人你坐。
宋再旖沒跟她客氣地坐下。
兩人能說上話也屬于不打不相識,之前圈裡有個小開過生日,兩邊都請了,都是心高氣傲的主,本該八竿子打不着沒交集,結果飯吃一半來了倆人,其中一個宋再旖認得,是萬康集團的太子爺,比她們都要大幾歲,但純就是一個卑鄙小人,沈既欲因為家裡生意和他打過交道,在他那兒吃過虧,而那頓飯在場還有一個人比她更膈應,黎嫣事後跟她說,這畜生同時談三個,也負了三個,她姐姐就是其一,被騙身騙心,所以潑他兩杯酒都算少的。
宋再旖深以為然,一個新仇,一個舊怨,兩人秉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就這麼認識了。
……
離球賽開始僅剩最後十分鐘。
宋再旖漫不經心地往場上掃一眼,因為是主場作戰,單蔺傑顯得淡定,還有空和隊友談笑,但也能明顯看出來他的心神還留了一部分在場對面的一中區域,留在沈既欲身上,可沈既欲連一個多餘眼神都懶得給,他活動着腳踝,視線往看台上撂。
“陪沈既欲來的?”黎嫣适時出聲問,還把手邊的那盒奶糕遞了過來,努嘴問宋再旖吃不吃。
宋再旖不置可否地聳肩,然後接過,“今天怎麼這麼大方?”
“因為我在裡面下毒了。”
宋再旖笑,揭開蓋子,叉一塊放嘴裡,茉莉的清甜化開,她問:“你呢,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嗯?”
宋再旖往場中一擡下巴,示意道:“陳遲頌可不在。”
“哦,他物理競賽集訓,就在隔壁教學樓。”
“怪不得。”宋再旖意有所指地撂這三個字,兩人相視一笑,黎嫣微微坐直身體,又變戲法似的變出一盒泡芙,自己吃,嘴卻硬得很:“你别,誰規定他在我才能來看比賽?這場上缺帥哥嗎?”
宋再旖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那會兒廣播裡正放着《Man on a mission》,氣氛已經熱到一個阈值,全部球員已經入場,正站場中等待裁判發球,于是沈既欲那麼高那麼瘦的一個人,實在醒目,外套早就脫在了旁邊的闆凳上,今天穿的那件衛衣還是之前她網購大促湊單買的,胸口貼着個數字17,手串也摘了,清清爽爽,輕輕松松地吸引着一波又一波如潮的視線。
“又移情别戀了?”她打趣道。
黎嫣反問:“你舍得?”
“我有什麼舍不得?”宋再旖滿不在乎地回,沒心沒肺地吃着奶糕,吃挺好。
黎嫣聞言偏頭看她,意味深長地嘁一聲,而後搖頭:“還是算咯,一棵樹已經吊得我夠累了。”
宋再旖笑了笑,“你也是真有耐心,真準備死磕陳遲頌一個人了?”
“那怎麼辦?現在放棄挺不甘心的。”
“也是。”宋再旖不理解但尊重地點點頭,又問:“那你們,現在?”
黎嫣秒懂地歎口氣,“他不喜歡我呀。”
“那也沒見他喜歡誰,”宋再旖又叉一塊奶糕放嘴裡,好心安慰:“說不定呢。”
“也是。”
……
說話間,廣播裡的音樂聲停,場内倏地靜了一瞬,而後是更熱的一陣燥,夾雜在球員鞋底摩擦地面做最後熱身的動靜裡,又随着一聲長而響亮的哨聲,球賽開始。
裁判向上抛球,一中率先搶到首發球權。
宋再旖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嘴裡的奶糕還是香的,她慢悠悠地嚼着,看着場内一觸即發的局勢。
這次沈既欲打的是得分後衛,比起前幾天校内那場,這回他打的快準狠,比賽之初就沒任何試探摸底的意思在,直球式猛攻,籃下搶闆,跳躍攔截,沒有一點猶豫遲疑,動作幹脆利落,八投七中,開場短短五分鐘就進了21分,可随之而來的是附中男生包圍式的防守,在球賽打到第二節的時候他成了重點盯防對象。
單蔺傑更是恨不得将他盯出一個洞。
“沈既欲有點急啊。”黎嫣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點評一句。
宋再旖卻不以為意,“因為他知道早晚有這麼一番兒。”
單蔺傑會咬着他不放,所以與其整場被動牽掣,還不如先攻為上。
“啧,青梅竹馬的就是不一樣啊,了解得透透的。”
宋再旖沒理她這句,從自己帶來的包裡翻出一罐檸檬汽水,食指穿環,拉開,仰頭喝一口的時間場上進了個球,緊接着看台附中學生坐的那塊響起喝彩,她都不用擡頭看,就知道是哪邊得分。
黎嫣在聯高讀書,兩頭都不沾親,所以也跟着“喔”一聲,挺欠兒的。
比賽進行到第二節最後五分鐘,附中開始發力,都是過五關斬六将到這兒的,誰比誰差,比分一點一點追,沈既欲雖然被防得緊,但百密也有一疏,他多次突防,仍在進球,和八班男生配合依然不錯,比分牌瞬息萬變,第二節結束的時候,定格在44:48,一中暫時領先。
中場休息的時候,宋再旖擱腿上的手機震兩下。
就兩字:【過來。】
她就知道大少爺又犯病了,心裡腹诽幾句,但還是起身,黎嫣問她去哪,她說廁所。
沈既欲在球館外的走廊盡頭等她。
四下無人,還喘着氣,陽光斜斜地從窗戶灑進來一點,映得他鼻尖的汗都清晰,聽聞動靜擡頭,宋再旖順勢把水扔他懷裡,“喝吧。”
沈既欲笑着接住,擰開灌兩口,然後也不知道是水還是汗,緩緩淌過脖頸。宋再旖就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同樣扔給他,但這次他沒有接。
“我手髒。”他說,說完還怕宋再旖不信似的,掌心攤開,打過球後深深淺淺的黑色污痕确實一覽無餘。
宋再旖看着他無辜的表情,輕啧一聲,“麻煩。”
然後拿過紙巾,抽兩張,又朝他走兩步,擡頭,“長這麼高幹嘛?低下來點。”
沈既欲無聲地笑笑,配合地彎腰,宋再旖幫他把額頭鼻尖的汗用紙拭完,又把脖子那兒的擦幹,做完這一切,一牆之隔的球館内響起第三節比賽即将開始的廣播。
“謝了。”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