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岫低頭踩着自己的影子。
陸丞霖想張嘴,但最後又猶豫閉上。
一旦對他人産生好奇之後,就像是風灌進裂隙,探索欲隻會越來越大。
路上經過羅森,陸丞霖讓沈岫等他一下。
因為在學校附近,剛下晚自習的學生饑腸辘辘的挑着關東煮,上夜班的店員一邊忙着收銀,一邊要盛關東煮,陸丞霖拿了瓶冰水站在後面排隊。
促銷海報遮住了大半玻璃窗,陸丞霖隻能看見沈岫的鞋在來來回回無聊的踢着石子。
在沈岫把第八顆石子一腳踢到馬路中間的時候,陸丞霖帶着空調冷氣來到自己身邊。
周圍的暑氣被沖散了一刹那。
“敷一下吧。”
陸丞霖把袋子遞了過去。
“敷了消腫更快。”
“謝謝”,沈岫接了過去,從袋裡掏出冰水。
“帶着袋子敷,水凝珠就不會流到臉上了”,陸丞霖是特意要的袋子,否則根本沒必要為了一瓶水買一個袋子。
兩人一路沒說話,沈岫到巷口停住。
“好了,你就把我送到這兒吧。”
陸丞霖看着沈岫,“那行,你到家之後給我發個微信。”
沈岫點頭走進陰影裡。
她沒提醒自己還沒有陸丞霖的微信,不過沈岫也不準備提醒。
梁姻早就熟睡,沈嶽也還沒回來。沈岫開了門之後輕手輕腳的回到卧室。
後腦勺撞到櫃子上遲來的鈍痛遲緩襲來,她重新換上睡衣後看着天花闆,視線慢慢失焦。
第二天早上沈岫在手機鬧鐘鈴響之前醒來。
她解鎖手機關掉鬧鐘,習慣性的打開微信,看見通訊錄上多了個小紅點。
點開一看,驗證消息是:我是陸丞霖,到家了嗎?
沈岫點了通過。
“到了,不好意思。昨晚回來就睡了。”
睡眠時間滿打滿算統共是三小時。
沈岫有點迷糊。
昨天睡前沒收拾好書包,她把作業筆袋塞進書包裡之後,又把筆袋拿了出來。
紙條還在筆袋裡。
沈岫把紙條拿了出來,拉開抽屜,扔進了抽屜最深處。
梁姻在市圖書館工作,上班時間沒那麼緊迫。
沈岫換完衣服從卧室裡出來的時候三明治已經做好。
她坐在桌前一邊吃一邊發呆,旁邊的手機振動。
解鎖一看,是陸丞霖發了嗯嗯兩字。
沈岫沒回,鎖屏之後把手機放到一邊,腦海裡卻不可避免的想起郝欣然那番話。
但看起來陸丞霖也沒那麼兇。
吃完飯之後,沈岫背着書包去上早自習。
早自習是語文,教室裡嗡嗡背課文的聲音一片。郝欣然眼睛盯着課本,假裝好像在讀課文,實際在和沈岫說話。
“你充飯卡還有錢嗎?”
“轉給你多少?”
為了防止沈嶽轉錢去賭,沈岫把掙到的錢每次全都轉給郝欣然。
“三百吧。”
二中雖然知道學生們都還帶着手機,但是依舊保留着用紙質鈔票沖飯卡的傳統。
“下課給你。”
郝欣然無聊的叫了兩聲又開始支着頭讀課文。
語文老師進了教室,“怎麼剛開學就死氣沉沉的。”
“都大點聲。”
班裡讀課文的聲音立刻跟一萬隻蚊子吵架一樣嗡嗡作響。
沈岫嘴機械的動着,實際上根本沒有出聲。
早自習下課鈴響,班裡一大片人都爬了下去,和抗倒伏失敗的小麥一樣。
陸丞霖從後門溜進教室。
“早餐在桌箱裡。”
陶燭臉上挂着兩個黑眼圈。
陸丞霖側頭看了下對面。
因為中間兩排的人全都趴下,所以沈岫很容易被看見。
沈岫隻是用左手撐着頭,頭發用黑色的鲨魚夾随便夾了一下。
如果不是昨天一直待到半夜兩三點,完全看不出熬過夜。
“诶”,陸丞霖叫住昏昏欲睡又強撐着奮筆疾書的陶燭。
“你的紙條是不是抽到了沈岫?”
陶燭的反應已經不止慢了半拍,“什麼紙條。”
“紙條,哦,對,紙條。”
“我的紙條是沈岫嗎?”
陸丞霖用吸管紮破塑料薄膜,“沒事兒了。”
第一節課上課鈴一響,陸丞霖直接趴下補覺。
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三節課的課間操。
如果不是課間操的鈴聲太響,他還能接着繼續睡到中午。
周圍人陸陸續續出去,陸丞霖懶得動彈,靠着椅子背發呆。
??“哥”
陸洵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後門。
“昨晚怎麼不來和我們吃飯,爸都生氣了。”
陸丞霖把陸洵當做空氣,隻是看着黑闆上的闆書。
陸洵挑釁陸丞霖沒成功,隻能自讨沒趣的黯然離場。
就這麼渾渾噩噩過完了一周。
陸丞霖終于在周五放學時活了過來。
他背着書包,下了課就直接去表哥的拳館打拳。
陸知閑看着陸丞霖把空空扁扁的書包一扔,脫了校服就換上黑色的柔術服,系上棕帶。
“你少來點拳館吧,作業都寫完了嗎?”
“寫完了啊。”
陸丞霖低頭把帶打結,然後又繞了一圈。
“少在這兒跟我胡扯八扯的,到時候我沒法跟你媽交代知道嗎?”
“那就别交代了。”
陸知閑嘿了一聲。
陸丞霖系好腰帶,做了個起勢的動作。
“來嗎?”
“不來。”
陸知閑摸出手機,轉身走人。
陸丞霖直接一個背絞,右手強側絞殺勒住陸知閑的頸動脈,左手抓住他的衣領。
陸知閑手上不停的回着微信消息,擡腿向後踹向陸丞霖膝蓋,陸丞霖立刻松手。
“皮癢了?”
陸知閑回完消息,切出聊天界面。
“找别人玩去。”
陸丞霖哦了一聲走出換衣間。
今天館内好多都是叽叽喳喳的小孩。
剩下幾個也都是藍帶,陸丞霖打了一個半小時覺得不過過瘾,在塑膠地上躺了會兒,綁好拳擊繃帶,又開始向沙袋發洩。
直到視覺邊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丞霖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他拿出手機偷拍了張照,發給陸知閑。
“你雇傭童工啊?”
陸知閑很快回了消息。
“什麼童工?你問方協。”
陸丞霖又劃拉出方協的微信。
“哥,你這是雇傭童工啊?”
陸知閑開了好幾個館,完全當甩手掌櫃,偶爾過來看看,但事完全交給下面人做了。
這個館就在自己小區内,所以陸丞霖常來。
方協估計在忙。
陸丞霖退出微信,在主屏幕上來回漫無目的的翻頁。
平闆拖把拖到陸丞霖腳下,陸丞霖終于不能裝死。
還是那個熟悉的黑色鲨魚夾。
顯然沈岫光顧着低頭拖地根本沒看見他。
陸丞霖踟躇了。
沈岫會想在這兒看見同班同學嗎。
“請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