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明存了滿肚子的疑問,然而在接下來的三天他都沒得到機會和蘇淩好好說上話。
第一天還是照常圍讀,蘇淩本來是坐在他旁邊,卻挪到了編劇和導演中間,專注于劇本創作與商讨。
溫和明在從前的劇組裡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演員,之前他大少爺都算得上敬業本分四字,可見其餘那些位能把台詞背下來走個位都算是不錯的。
那些因為上了歲數而被哄擡上來的“老戲骨”也不過爾爾,溫和明嗤笑一聲,對于此等沽名釣譽之輩不屑一顧,并在日後的投資中标注拒絕和他們相關的全部項目——這一個個身上埋的雷他們小公司可不夠炸的。
或許是他見識少吧,沒進過什麼靠譜的劇組,最多也就是演員們能夠互相順一順劇的台詞。那些武打戲、cp戲走戲以及戲外演員的花絮都是提前寫好的,比照着正片來拍,以便日後全網營銷的。
至于思考創意?是對這個但凡有話語權基本上人均太子太女的娛樂圈有什麼錯誤的認知?就算不是太子太女,難道就代表在演戲上的造詣足夠了嗎?
如果足夠,他溫和明還用得着在這裡望眼欲穿,當蘇淩與編劇交流主線脈絡細節安排、與導演交流節奏快慢拍攝手法時無言可插嗎?
溫和明的目光太過幽怨,以至于蘇淩終于從一輪集中舒暢的劇情商讨人物代入中抽離時,第一時間就感到了那快把他燒穿的目光。
大概是太過酣暢淋漓以至于有種盡情釋放後的放空疲倦,蘇淩的第一反應本來是躲避,卻也沒什麼力氣了。
他隻是輕輕地靠着椅背,雙眼微阖,将那束恐怕代表着主人輕蔑的目光擋在了眼皮外。
雖然他的自我防禦已經重建,但他也不是受虐體質,興之所至高度用腦後總也想要安安穩穩地休息一會兒。
畢竟他還不算是真正的鋼筋鐵骨,面對無緣無故的惡意戲耍也還是會有些難受疼痛。
可惜,我不就山山來就我。來人依舊刻意隐藏了腳步聲,悄無聲息,以至于當面前灑下一片陰影時,蘇淩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倘若蘇淩的人生以躲為信條,恐怕他早已粉身碎骨了,因此他便隻是呼吸暫緩了一瞬,便平平淡淡地将眼睛睜開,宛如無事發生一般直視溫和明——事實上對于除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也确實無事發生,如果不是他自作多情地去送藥。
“溫老師?有什麼事嗎?”
劇組的休息時間,導演出去活動兩圈,催編揪着另外幾個編劇紮在一堆,就着餘韻趕緊将思路記下來,其他演員要麼和自己團隊通話要麼和旁邊的演員聊天。
一時間,這裡像是被溫和明高大的身影覆蓋,自成一方獨立的空間。
“你今天早上沒有來排練室。”
溫和明平常的聲線其實并不算很低,比較清亮,有時有種拉不住閘的跳脫。
此刻當他每一個字都咬實了認真地陳述時,不知道為什麼顯得格外認真,又有點委屈似的,像是連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來的大型犬。
蘇淩無聲地歎了口氣,确實有些看不懂這位大少爺,也實在是沒有力氣探尋這又是什麼對方玩弄自己的新型手段。
可惜大少爺志不在演戲,不然憑借這樣天衣無縫的演技,這樣的樣貌,這樣的身家,各種唾手可得的資源,早已風靡年輕女性市場了吧。
何必在他這糊透半邊天、已入三十青春不再的老臘肉身上浪費時間與精力。
他将椅子不動聲色地向後挪了挪,免得自己髒兮兮地蹭上少爺的褲腳,平白惹人厭煩記恨,幾乎是無懈可擊地回答道:“實在是不好意思,昨晚我訓練過度,今早沒能起得來,耽誤了溫老師的進程。”
訓練過度?溫和明上前一步就要上手檢查:“你也扭傷了?”
他這一步邁得有點大,完全将蘇淩堵在了椅子和他的腿之間,實在是太過擠壓空間,蘇淩下意識地右手前擋,啪地握住了溫和明的手腕。
隻一下,蘇淩感受到了那鋼澆鐵鑄般的力量,而溫和明察覺到了遠勝于一般男人的韌性與鋒芒。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溫和明卻是打蛇随棍上,将另一條腿也拉了過來,嚴嚴實實地堵着蘇淩:“沒事就行,那晚上你會來吧。”
蘇淩若有所思,卻沒表現出來分毫,歉意地搖搖頭:“對不住,今晚我會和老師去舞蹈室訓練,很抱歉耽誤你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給你介紹一個舞蹈老師教你?”
“不行,我隻要你!”溫和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才發覺自己似乎有些太過着急了。
蘇淩忽而感覺自己像是在面對着一個任性的孩子一樣,隻是這個孩子可能長期以來說一不二,偏偏無論是家世還是能力都足以支持他從無敗績,因而愈發的自信獨斷,隻是對于被他說一不二的人來說,大抵是一場災難。
“那不然我跟着你去舞蹈室,還是像昨天一樣,我不打擾你,你隻要抽出一點點時間教我就可以了。”
溫和明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很不喜歡從今天開始蘇淩的目光鮮少落到他身上,即使有所交集也是公事公辦的禮貌距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