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水汽綿密地滲透進入每一寸骨縫,如附骨之疽。
陰雨連綿又遇到狂風過境時,平時溫順的河水就瞬間變得狂躁翻湧,像是在浪潮之中藏着什麼噬人的魔鬼。
少年的身軀在狂暴不堪的湍急河流面前如螳臂當車,随時都能被撕碎一樣。可他卻連摸索着上岸都做不到,那裡站着一個真正的魔鬼,會像打量着一坨垃圾一樣,冷漠殘忍地将他重新踢回水中。
他分不清有多少次被重新踢入無盡的絕望之中,也記不清嗆了多少口水,有多少次在洶湧的水浪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時要就此溺水,但撐着最後一口氣爬上來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是那個魔鬼和顔悅色到令人毛骨悚然地說道:“好孩子,記住了嗎?以後也要像狗一樣一遍遍地爬回來,這就是你的基因。”
讓五官全部浸入水中是什麼感覺?首先人會不自主地屏息,身體會自動調節,盡量減少這種不适宜生存的環境對身體帶來的傷害,但不一會兒,人體就會因為缺氧進行瘋狂的本能求生,不顧一切。
不要畏懼,不能屈服,不要被魔鬼馴服,哪怕生死之際,本能是可以克服的。
“砰砰砰!”
無論什麼聲音都不要理會,那是魔鬼在趁着你疲憊不堪、軟弱渙散時趁虛而入的咒語。
哪怕死亡也不能迫使個人意志屈服,蘇淩,你是蘇淩,你是獨立自由的。
“嘩啦!”
一聲巨響在身後響起,蘇淩已經幾乎封閉了五官,還沒反應過來,幾乎已經抵達極限的身體就驟然被一股大力掀了出來。
他勉勉強強将遠走的意識與五感都恢複了一點回來,眼前糊住的水滴讓他看人都模模糊糊的,可手腕卻感受到了被鐵鉗狠狠鉗住的痛,這鉗子還像是烙鐵一樣。
與此同時,他耳邊瞬間炸開了一陣咆哮:“蘇淩你瘋了嗎?”
這一招雖然粗魯,但格外的好用,瞬間将他的五感盡數炸回了體内。
蘇淩甩了甩眼前的水,于是溫和明那張又驚又怒活似看怪物的臉就映入了眼簾。
的确沒錯,蘇淩漠然地想,他就是個怪物,披着一層溫柔和氣的皮,藏着不見底的深淵,要靠着常人難以理解的行為保持在世間行走的畫皮。
溫和明這樣的大少爺,出生在羅馬,自小就是人生赢家,偏偏自己還格外争氣,同齡人無人能挫其鋒芒,什麼名門大家沒見過,這輩子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找死地表演行為藝術。
如果不是這位大少爺莫名其妙地來娛樂圈下凡玩票,這一輩子他們都不會有任何交集。不過估計從此以後大概也差不多了,這位少爺必定被惡心得夠嗆,不過可惜他現在确實沒什麼心力立刻戴上過往的一層皮扮演體貼圓場的蘇淩。
“你來幹什麼?”
溫和明一路找過來,剛剛在門口聽見裡面水聲陣陣,可試了下門卻反鎖着,心裡就莫名有些慌。
他敲了半天裡面也沒什麼回應,索性一腳把門踹開,就看見蘇淩頭朝下埋在了蓄滿水的池子裡,吓得險些魂飛天外,立馬把人拉了出來。
這人明顯沒喪失自主行為能力,以至于他後怕之餘,沒忍住問問他到底在瘋什麼。
直到這一句滿是防備冷漠的“你來幹什麼”,溫和明才突然從後怕中找到自己的腦子,真正意識到這是什麼個情況。
蘇淩……要尋短見?這純屬天方夜譚,要尋短見他今天拍戲那麼認真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