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衛王沒再提,崔蘭愔還以為衛王覺出了姚家婚事的不妥,事兒就過了呢。
卻不想他又托了陳太後來問。
可有些話同陳太後一樣不好說呀,隻能道:“我配不上姚家公子。”
陳太後哼了聲:“我還當你是有一說一的。”
崔蘭愔擡頭看着陳太後,衛王不懂女人的心思,她編個話或能瞞住他,卻不可能瞞住陳太後,知道她有所隐瞞,前兩趟攢下的好感就沒了,可要實話實說或許會觸怒陳太後,真是進不得退不得。
陳太後是誰,一看她的樣子就知怎麼回事,臉一沉,“還有什麼我聽不得的麼?”
崔蘭愔心裡飛快的想着,陳太後雖剛硬,卻是個很磊落的人,就算惱怒于她說的話,事後頂多不理她了,該不會同她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其實現在衛王府她已能随意往來,陳太後這裡來不來就沒多大影響了。
盡管陳太後叫她進宮都是受衛王所托,且聽白麟話裡帶的意思,都是衛王拿了好處換的,可陳太後賞的料子和首飾都是她切實需要的,崔蘭愔還是很感激陳太後對她施以的善意,她不想就此讓陳太後厭憎了。
不管了,她就不信了,當年祖母多麼生氣她都能哄回來,這會兒就過不去了。
崔蘭愔拖着錦凳緊挨着炕坐了,一頭依到陳太後懷裡,“那我說了,您打我罵我都行,可不許氣我。”
她這一紮進來,陳太後舉着手僵在那裡,放也不是擡也不是。
崔蘭愔哼唧着又拱了拱,“您聽到外面傳我是不好生養的病秧子了吧,姚家四房單傳了兩代,姚六公子又是四房頂門立戶的長子,家裡必定盼着他多開枝散葉,我這樣的嫁進去不是給人家裡添堵麼。”她緩了下,說到了重點,“反正不試個十年八年的,我不想有庶子,姚家等不得那麼久,我不想表叔難做,卻也不想違了自己心意。”
“嫁到别家,人家也允了,十年八年後你還是不成呢?”
“那我沒道理攔着人不生,隻庶子不能養在我跟前,有那心力,哪如我給自已養好了實惠。”
先還在吩咐小内侍做事的高姑姑收了聲,殿裡出奇安靜下來,隻聞陳太後有些重的呼吸聲。
崔蘭愔揪着陳太後的衣角,打定主意陳太後就是推她也不松開,不磨到陳太後消了氣,她是不起來了。
沉默中,卻遲遲沒等來陳太後的發作,崔蘭愔偷偷擡頭去看。
陳太後冷哼,“你倒什麼都敢說。”伸手要給她拉扯開。
見崔蘭愔還巴着不放,她氣笑了:“你哪還有一點大家小姐的矜持,跟個猴一樣兒,叫我說你就好好的也不敢給你嫁姚家去,不然你那表叔就等着跟你丢人吧。”
“嘿嘿嘿……您咋這麼知道呢。”崔蘭愔笑着坐起來,又讨好地給陳太後捶着腿,“那您幫我同表叔說清楚呀?”
陳太後闆着臉,“我再不想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瞧我給您捶的這樣好,幫我說說吧。”崔蘭愔撒嬌着,“先說我可不是後找補啊,我是小門小戶人家出來的,就算巴心巴肺待庶子也換不來好,那樣還不如隻管自己自在呢,換了高門小姐哪有我這樣的顧慮,您就更不必說了,是不是?”
“你不用安慰我,當年我要有你的堅決就好了。”陳太後不願再提,轉而問道,“你家裡是什麼意思,你家裡小兄弟不是讀書的麼,要是你嫁到姚家,你小兄弟就能進姚家族學,私下裡還能得姚家那些進士老爺指點,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你家人舍得麼?”
崔蘭愔粲然笑道:“我家裡從不指着我嫁高門幫扶家裡,是我自己放不下,就前兒,我爹還說要同小弟一起讀書科考,我爹再一年就四十了,他又最受不得無趣的,讓他天天守書房裡讀書,他都能憋悶出魔怔來,可還是為着給我撐腰,想着考個功名出來,還有我大弟,竟說要去投軍。”
陳太後不知怎麼就激動起來,啪地一把拍到炕桌上,“這才是家裡人該做的。”
她正色看着崔蘭愔道:“我問你,如果有人靠你富貴了,轉頭為了保住富貴,又幫着外人背後插來一刀,這樣的人事後知道錯了再來找你,你會如何?”
崔蘭愔跟着想到衛王找劉黑皮堵着罵定國公世子的事來,就有些不知該怎麼開口。
陳太後語氣嚴厲道:“甭想别個,就說換了你要如何?”
崔蘭愔知道這個答案對陳太後很重要,而她也不想騙陳太後,她收了笑,認真回道:“當然是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了。”
“若是至親骨肉呢!”
“至親骨肉的背叛堪比扒皮抽筋,就更不能接受了。”
“好!好!好!”陳太後一連三聲好,笑出了眼淚,“這麼些年,獨你這個小姑娘說的話深得我心,至親骨肉的背叛堪比扒皮抽筋,我真的痛徹心扉啊!”
她擡手在崔蘭愔頭上摸了下,斷然道:“就聽你的,跟他們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
崔蘭愔對着手指,總覺着有事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