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春天,大雪落而萬籁寂。
一群十來歲的孩子從火車站出來,被肅殺的寒風撲了一臉。
站在北都火車站站前廣場,他們沒有等到任何一個親人來接站,隻有邊上的報亭和彩票點還亮着燈。
失望夾雜着水土不服,孩子們紛紛打起了噴嚏。
冷啊,太冷了,即便來的時候就帶了爸媽留下的厚衣服,卻還是冷得仿佛進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隊伍一共十一個孩子,最大的邱小滿,過完年剛滿十八。
最小的李圓圓今年才十二,是她媽媽回城之前用打催産針硬催出來的,身體不好,一路上都是她哥哥李團團在照顧她。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病秧子,卻長得眉眼嬌俏,白淨可愛,引起了車廂裡登徒子的注意。
那臭流氓趁着李圓圓上廁所的時候跟着,在她合上門的時候闖了進去,欲行不軌。
邱小滿聽到動靜趕了過去,為了保護李圓圓,跟這個流氓搏鬥了起來。
沒想到流氓的兜裡揣着一瓶酒,反手給她一下,打得她頭破血流,還好乘警趕來了,才沒有釀成慘劇。
車上正好有回家探親的醫生,給她做了簡單的處理,可她從前天晚上開始就在發燒,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她家裡。
這會兒她燒得滿臉通紅,絕美的五官全都染上了一層病态的霞光,又美又憔悴,活脫脫像個病西施,讓路過的行人遲遲移不開視線。
隊伍裡還有兩個十七歲的孩子,其中一個就是李團團,因為邱小滿是為了保護他妹妹才受傷的,所以他在她昏睡的時候扛起了照顧其他孩子的重任。
于是他提議:“今天太晚了,咱們就在候車室湊合一晚上吧,明天雪停了再去找各自的爸媽。”
另一個十七歲的叫馮勝男,她最喜歡自作主張,偏偏每次出的都是馊主意,一路走來,惹了不少怨言,所以她一開口,其他人都捂住了耳朵,不想聽。
但她還是要說:“李團團你想什麼呢?下這麼大的雪,候車室多冷啊。不如找個旅館湊合一晚上,起碼有暖氣啊。”
“可是咱們帶的錢有限,能省則省吧。”李團團不想亂花錢,還不知道他們的爸媽會不會要他們呢。
畢竟自打他們寫了信要來尋親,一直沒有收到任何的回應。
可是他們沒辦法了,這隊伍裡的十一個孩子,要麼是養父母死了,要麼是養父母離婚了不想要他們了,要麼是出事了養不起他們了。
總之,他們沒有退路,隻能來找親生父母。
但是他們也清楚,親生父母已經有了新的家庭,未必願意要他們。
如果真到了進退維谷的時候,身上有點錢,還能有個緩沖的時間,要是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把錢花了,以後就難說了。
所以他還是勸道:“就去候車室吧,我聽我朋友說北方都有暖氣片的,咱們找有暖氣片的地方坐着。”
馮勝男不高興,撇撇嘴道:“那你們去吧,我可受不了,我要去住旅館,不奉陪了!”
說完她轉身看着另外幾個孩子:“你們有誰願意跟我走的?這麼冷的天,候車室連個被子都沒有,就靠這一身棉衣,你們是想集體進醫院搶救室嗎?”
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出來了兩個小的,一男一女,都是十三四歲沒什麼主見的,跟着馮勝男一起走了。
李團團對着他們的背影喊道:“這麼大的雪,别折騰了,咱們這麼多人,隻有小滿姐成年了可以去正規的旅館酒店登記入住,你們幾個隻能找黑旅館,小心被騙。”
馮勝男猛地回頭,罵道:“瞧不起誰呢?我早就不服氣了,憑什麼你們都聽她的?她不過比我大了一歲,有什麼了不起的?”說着她一手牽起一個小的,不屑道,“走,不理他們,哪有爸媽不要自己孩子的,咱們明天指定能回家,才不受這個委屈呢!到時候讓他們羨慕去吧。”
李團團實在是勸不住,隻好領着其他幾個孩子去了候車室。
期間有個叫阿勇的提議去買彩票,得到了大家的一緻拒絕。
阿勇氣鼓鼓地坐下,不說話。
李團團沒理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邱小滿坐下,起身去摸暖氣片,找了個最燙的,把邱小滿重新扶了過去。
“圓圓,你看下包裡的紅糖還有多少,我去接點熱水給小滿姐。你們幾個不要亂跑,等我回來。”李團團現在就是隊伍裡除了邱小滿之外最大的,必須把這些孩子們都照顧好,但他不能不管邱小滿的死活,隻得看向三個十六歲的大孩子,一男兩女,還是找男生說方便一點。
于是他指了指苦大仇深的那個:“阿勇,你看着點弟弟妹妹們,我去接水。你們幾個有水杯的都拿出來,我一次接了。”
一瞬間,瓶瓶罐罐全都塞到了他懷裡,他怕拿不下,幹脆把自家背包裡的東西掏出來,擺在了旁邊的座位上:“圓圓,看着點。”
李圓圓本就身體不好,現在已經打了十幾個噴嚏了,還有點流鼻涕,趕緊拿起衛生紙擦了擦:“哥你去吧,我會照看好小滿姐姐的。”
邱小滿聽到動靜,恍恍惚惚的,微微掀了掀眼皮。
頭上的傷還是火辣辣的,提醒着她,她确實回來了,從那到處是飛禽走獸的異世大陸,回到了充滿遺憾和不甘的世界。
她跟其他十個孩子不一樣,他們是找親生父母養他們的,她是來找他們借錢的。
她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考上了縣中,養父母對她很好,砸鍋賣鐵地供她上了高中。
可是養父在南下務工的時候摔斷了腿,養母不得不哀求她,讓她别上了,家裡實在是供不起了。
可是她想上,想要讀完高中,考大學。
所以上上輩子,她是來找她爸媽要錢的。
可惜她在火車上因為見義勇為,被一隻酒瓶給制裁了,因為傷口沒有得到及時有效的處理,引發了炎症,最後高燒死在了旅館裡。
到死,她那對冷血的父母都沒來看她一眼。
死後她去了異世大陸,被師父撿回去做了師門最小的弟子,成為了一名叱咤風雲的馭獸師。
可惜她執念未消,無法突破瓶頸,師父便把她送了回來,讓她改寫自己悲慘的人生,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不要跟那對父母客氣。
可惜師父也不能控制她回來的時間點,沒想到睜開眼,就是天崩開局,腦子已經傷了,還在發燒,渾身酸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