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一如既往沒什麼人,老闆也還在算他那本永遠也算不明白的賬。
莫琅提筆又寫下一串符号,忽然擡起頭,看向房頂,露出一個玩味的笑。他随手從旁邊的盆栽上揪下來一片葉子,一吹,葉子化作粒子狀飄走了。
“有好戲看了。”他自言自語道。
聽得旁邊正拼拼圖的秦撫一臉莫名其妙。
……
彼時,錦書和秦雲雁的房間。
茶香沁人心脾,一人問着對方這些年在隙間的經曆,一人避着那些傷痛,說着些有意思的故事。
但光從這面武器牆中散發的殺氣就知道那些故事斷沒有錦書吐露出的那般美好。
“這個怎麼玩?”秦雲雁忽然對武器架上的一把槍起了興趣,問在泡茶的錦書。
槍體純黑,不大,看着就像普通的手槍。
但秦雲雁知道能被錦書擺出來的肯定不是什麼普通貨。
“這個啊……”錦書放下茶壺,走過去,擡手按了兩下玻璃,除了抑制殺氣外形同虛設的保護瞬間消失。
他将槍拿起,遞給秦雲雁。
“拆一個試試?”
秦雲雁照做,發現整把槍渾然一體嚴絲合縫,如天生天長般無法拆卸,就連扳機也是形同虛設,像是個模型。
“這個也要認主?”錦書這面牆上很多武器都要認主才能用,而錦書習慣用自己的靈體凝結成的靈器,也懶得契約那麼多東西。
萬一被人以某種方法拿走破壞他還得遭反噬。
所以這武器牆更像一個藏品展示欄,朋友哪個跟某個武器有緣就拿走,錦書是一點也不介意的。
當然要武器需要點誠意,最好多拎幾壺酒來多誇他幾句,不然錦書直接喚個靈給扔出去。
“不完全是。”錦書道。他持槍面向窗戶,身邊忽然出現雲霧般的鎖鍊與鎖鍊之中處于有形無形之間的影子。槍體被注入某種能量,由黑色變得純紅,一道血一般的射線直直射穿窗外漂浮的巨石,連個渣都沒剩。
影子爬上了錦書的半邊臉龐,看着有些可怖,仿若十八層地獄鎮壓的惡鬼重現人間。
秦雲雁一點沒拍,反而試着去抓鎖鍊裡面的人影,被躲開了。
“這槍名為‘休還’,是以使用者的殺氣為能量,可以轉化殺氣為使用者想要的攻擊形态,比如子彈、炮彈又或者是網。很多使用者用着用着就沒了殺心到最後連打架的動力都沒了,所以大多被敵人反殺。”錦書說着,将自己的靈收了回來,“因為殺意是有明确目标的,所以它的攻擊能在一定範圍内鎖定跟蹤,除掉它的前任主人費了我整整一天的時間,算是件不錯的武器。”
除了武器架外,錦書的儲藏空間内還有好多兵器,各有各的特色,有的擱在其原本世界被稱為神器仙器什麼的,到了隙間也跟凡物沒什麼兩樣了。
武器架上東西換來換去,休還卻一直放在這裡,并不是因為它多麼強,而是因為其特性能吸收其他兵器的一部分兇煞之氣,達到平衡的效果。
抹除那些兇煞之氣也不是什麼難事,可錦書覺得那麼做和毀掉武器沒什麼區别,也就不會幹了。
“它隻有這個形态嗎?”秦雲雁拿在手裡好一陣擺弄,休還一點反應都沒有,仍是漆黑的顔色。這也難怪,在秦雲雁這裡,殺心才是個稀罕東西。
“這種武器都是有靈智的,誕生靈智時是什麼狀态基本上都不能變了,所以一直是這個樣子。”錦書搖頭道,忽然看見眼前出現了一片葉子,帶來了莫琅的一句話:“十九出關了。”
他立即把休還放回了架子上,拉着秦雲雁出門,邊走邊解釋道:“你的異能太超常了,我找了個專家給你檢查一下,别是出有什麼問題。”
“怎麼超常?”
“依我對異能的了解,你這種封印類的異能總該有什麼限制的,哪見過你這種能随便封印概念類的東西還沒限制的異能,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吧!”
于是乎,秦雲雁就看到錦書拽着自己出了房門,轉身又敲了這同一扇門。他剛想問,就看到房門自己開了,裡面的景象完全變了。
屋裡的景象很怪,一個字形容就是亂,一個詞形容就是亂中有序。
腳下踩的是雲,四周飄着各種書和點心,幾把椅子在前面跳着整齊的踢踏舞,天上還下着淋不到的雨。
雨滴晶瑩又缥缈,像是霧,又讓人能聽見一滴一滴的落地聲。
一個不可見真面的人從天花闆上倒挂下來,手中還拿着一條晶瑩的骨鞭。
“好久不見。”無面朝錦書打着招呼,朝秦雲雁伸出了手,“幸會,看來錦書終于能安心了。”
秦雲雁看着那倒着的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握。
“開個小玩笑。”無面的身影應聲消失,不遠處多了一張茶桌和三把椅子,她也出現在其中一把上。
錦書沒有什麼驚訝的情緒,牽着秦雲雁的手來到桌旁,打招呼道:“其實也沒多久,你又撿人回來了?”
無面随意地打了個并不響的響指,面前出現了一瓶裝在咖啡杯裡的汽水,咕噜咕噜冒着泡泡,對面二人身邊則是出現了兩杯新茶。
“是啊,我多了兩個小徒弟。異能出了點小問題,不然就拉出來讓你們都見見了。”
兩人聊了幾句,話題很快被引到秦雲雁身上。
“我可不是醫生,可不能保證能查出來個所以然。”這是無面的免責聲明。
錦書卻道:“你查不出來就沒人查得出來了。”
無面愉悅地喝了口汽水,“成,家屬先出去吧,我單獨跟你丈夫聊聊。”
錦書斂了眼眸,輕輕拍拍秦雲雁的胳膊,一縷無形的靈力從他指尖進入秦雲雁體内,又彙聚在耳畔。他不明所以道:“他膽小,你别吓他。”
詭異的空間裡很快隻剩無面和秦雲雁二人,相對而坐,沒有言語,隻有沙啦啦的雨聲。
安詳又令人舒緩,就好像世間的一切都在此刻停轉,隻剩無人的暗爽。
看得出來,屋主人很喜歡這種感覺。
秦雲雁喝完一杯茶,光明正大地觀察面前這個他記不清樣貌的人,沒有感覺到任何情緒或者視線。他想或許自己該是那個打破僵局的人。“對……”
“如果你是想對我救錦書這件事表達感謝的話,我心領了。”無面像是看穿了他似的,将他的話堵了回去,還貼心地滿上了茶。
“我這人活得太久,與世間的關系太淡,所以經常閑得沒事幹撈人。也不擅長聊天,所以哪裡有冒犯請見諒。”
這也是客氣話,隙間強者為尊,無面的實力在錦書之上,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主。
秦雲雁點頭,禮貌地笑了笑,“你很喜歡聽雨聲嗎?”
“算喜歡吧,反正現在不讨厭。”無面的身形變了起來,變高變瘦,臉龐也漸漸有了真形。秦雲雁驚訝地發現對面多了一個自己,除了衣服沒變之外完全一樣。
也幸虧無面平時穿的衣服都偏中性,不然秦雲雁還得想想自己該怎麼面對女裝的自己。
無面的手裡多了一本封面為紅色手掌的黑書,秦雲雁猜她是翻到了自己的那一頁。
無面頂着他的臉和聲音道:“你倒是有意思,這麼多信息都是‘阿錦’。”
“謝謝誇獎,毫不誇張地說他是我的一切,沒有他我也不會存在。”秦雲雁對此非常驕傲,他差不多猜到那書裡是什麼内容了。
他也沒有說謊,若沒有榮滄,顧雩風早就長眠于寒潭之底,又哪會有秦雲雁的存在呢。
無面繼續翻着,面龐和身形幾度變換,從秦雲雁的十世到錦書莫琅幾人,聲音也一個字一個音色,道:“是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