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麗卡言辭真摯又咄咄逼人，阿爾加利亞抿了抿嘴唇，嘗試從體内中剖出真心，他非常不擅長做這種事。

了解和理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詞，他知道安吉麗卡喜歡穿款式簡單的衣服，知道她喜歡小動物也喜歡小孩，知道她很輕易就被煽情劇騙到眼淚，也知道她太容易心軟的性格不适合做收尾人。

然而，阿爾加利亞卻無法理解安吉麗卡行為的底層邏輯：難得生得這麼好看為什麼不打扮自己呢？軟弱又吵鬧的東西隻會平添麻煩不是嗎？為什麼要為别人的故事悲痛呢？在這樣的都市中，連自己的安危都岌岌可危，為什麼要去擔心别人呢？

阿爾加利亞了解安吉麗卡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習慣，卻完全無法理解她。

真是奇妙，他與安吉麗卡生于同一條血脈，從小形影不離、連理并枝，經受同樣的世事澆灌，最後竟開出了截然不同的花朵。

屬于安吉麗卡的内心，愛憎泾渭分明，所有情緒都井井有條，親情、愛情、友情都被她分門别類地妥善放好。

而阿爾加利亞的内心是一片混沌，所有情感、執念都混在一起，相互交融，混濁不堪。很多時候，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什麼。

隻是，安吉麗卡很重要，阿爾加利亞的生命中不能沒有安吉麗卡，這一點從未有過改變。他隻想和安吉麗卡一直呆在一起。

為了這個目的，無論親情、愛情還是情欲，都能是一種手段。

真正陷入長考才發現，他對此是有恐懼的。安吉麗卡想要幹淨又純粹的愛，他給不了。

阿爾加利亞有些艱難地開口，剝掉了一切社交技巧的發言，生疏得像個接受批評的孩子：

“安吉麗卡，我和你對‘正常’的定義不同。以你的定義來看的話，我大概從小到大都不是“正常”的狀态。”

“我缺少共情，對公衆認知中的道德标準也沒有特殊的感想。在我的童年與少年時期樂意遵守這些準則，是因為自身的能力不足，畢竟規則就是為了保護弱者而生的。而對于現在的我來說，遵不遵守規則都是無所謂。如果方便我達成目的，我就遵守，反之則打破。”

“……不過，要是你在我身邊的話，我的行事風格至少會避開你所厭惡的行為。”

話語緩緩流出，顯得格外小心翼翼，阿爾加利亞是真心的，也知道自己的答卷絕對不夠理想，他努力過了。

“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成為我‘正常’的标準。”

結尾，阿爾加利亞做了最後的争取，他努力保持着平靜悠然的語調，略微緊繃的尾音依舊暴露了他的緊張：

“至于平凡的生活，盡管我想做的事業也很重要，但如果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那我會選擇你。”

安吉麗卡望向他的目光帶着隐隐的審視，良久，裁決者終于落下木錘。

伴随着長久的歎息，安吉麗卡動了動小臂，将手腕從他手中抽走。指尖掠過掌心時卻又執起他的手，五指微微撐開，相互貼攏。

阿爾加利亞的手掌更為修長寬大，此時兩者貼在一起，差距為一個指節。

安吉麗卡的視線停留在指尖，輕笑中帶着些許懷念，聲線飄渺，話題細數着人生：

“十幾年前，我們還是會被研究人員弄混的身形，現在已經差距這麼大了啊……”

“其實我有隐約察覺你對我的執念深重，跟一般的兄妹不太一樣。”

“我一直覺得那是可以改變的，畢竟我們才二十幾歲，不是嗎？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指尖略微錯開，安吉麗卡緩緩扣住他的指縫，輕微的苦澀與溫和如雞尾酒般混合，品出一種獨特的憐惜：

“但是，是呢。可現實是我們已經一起度過了近千年的時光，那後半輩子這麼點兒時間就不夠看了。太過漫長的時光将情感固定，我也不會奢求你後半輩子還能改變了。”

安吉麗卡的話像是一陣微風，驚起無數蝴蝶，在阿爾加利亞胃中振翅飛舞。安吉麗卡還沒說到最後，但他已經看到了美滿的結局。

“所以呢，真是拿你沒辦法呀。”安吉麗卡昂起臉，笑容晴朗而溫柔，“如果沒我不行的話，那就一直在一起吧。”

安吉麗卡接受了他自私又混沌的愛意，将那顆污濁的心妥善收好，納入懷中，沒有什麼比這更值得高興的了。溫和又快樂的情緒體驗太過飽漲，阿爾加利亞一時間有些失語。

他将手臂穿過安吉麗卡的腿彎，試圖單手把她抱起來。

可惜安吉麗卡并不是體型嬌小的女性，這樣的姿勢容易失去平衡。

“你想做什……？”安吉麗卡下意識扶住他的肩膀，重心搖搖晃晃，“小心！”

偏要勉強的後果是兩人雙雙栽倒進椅子裡。安吉麗卡撐着扶手上的軟包，揉了揉撞進椅子靠墊的額頭，以跨坐在阿爾加利亞大腿上的姿勢直起身子：

“……你莫名其妙的搞什麼啊？”

“别動。”

臉頰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是哥哥的手心。

阿爾加利亞帶着前所未有的柔和笑意，視線在台燈昏暗的光線下悄然陷落。

扶住安吉麗卡的後頸，阿爾加利亞一點點向她靠近，直到她能感受到哥哥溫熱的鼻息。

氛圍剛好，安吉麗卡知道這種情況下逃避算得上不解風情。盡管局促，她還是閉上了眼睛。

兩秒後，想象中的觸感未曾落下，阿爾加利亞的輕笑聲自耳邊響起，将安吉麗卡的覺悟撣到一邊，頑劣不堪地打趣：

“想要我親你？”

“……”

安吉麗卡吐了口氣，姿态稍微閑散了些。她沒有生氣，一本正經地糾正道：“不是，是以為你要親我。”

阿爾加利亞又開心起來，仿佛安吉麗卡一腳踩盡進了他的陷阱。

他扶住安吉麗卡的後頸，側過鼻尖，飛快地與她唇齒相貼，故意發出吧唧一聲。在安吉麗卡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笑得像隻狡猾的狐狸：

“猜對了哦。”

“你……！”安吉麗卡花了三秒才緩過來，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然後掄起拳頭捶他，“讓我有個心理準備會死嗎？！”

“好好好。”阿爾加利亞一邊笑一邊躲，擡手捉住安吉麗卡的手腕，“你又不是真的想打我，就不要打了，怎麼樣？”

“我要真心想打你，今晚家裡又得少一把椅子。”安吉麗卡氣得翻了個白眼。

“嗯～”阿爾加利亞應得雀躍卻漫不經心，他的視線向左上飄了一下，又迅速回正。

安吉麗卡看出來了，這是準備使壞的表情。

“安吉麗卡，你想要心理準備，對吧？”

語氣過分靈動，生怕别人聽不出他另有所圖。阿爾加利亞笑得惬意又自由：

“那我先跟你說，我接下來要幹的事。”

阿爾加利亞微微歪到一邊，卷曲的長發堆到肩膀上，柔軟蓬松，像是動物的絨毛。他的嗓音一向好聽，此時更是拿出了堪比朗誦家般高水準的演繹。

……前提是無視他說話的内容。

“接下來，我會吻你。”

尾音略微下沉，他豎起一根手指，如同指揮般緩緩下落，與這最後的正經依依惜别。

“接着，我會試着舔一舔你的嘴唇。”阿爾加利亞關注着安吉麗卡的神情，撇開玩鬧般的嫌棄，目光未見轉冷，神色不顯厭惡，嗯，繼續試探。

“然後……”阿爾加利亞微微垂眸，掩住瞳孔中興奮的光點，斟酌着用詞，“叩響你的齒間，一遍遍求索，直到你願意大發慈悲放我進去。”

“最後，”他有些得意忘形，狀态開始失控，“纏住你的舌頭，黏糊糊地……！”

言辭戛然而止，安吉麗卡毫不猶豫地捂住了阿爾加利亞的嘴。

“我是想要個心理準備，”安吉麗卡無語道，“不是給你個借口，讓你正大光明講Dirty Tal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