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謹言驚呆了,就見那原本很是氣派的大門上又是爛菜葉又是魚骨蝦皮的,沾在門闆上的棕褐色液體還黏黏糊糊的,混着些同色的塊狀物……蕭謹言覺得眼睛和鼻子都被冒犯到了,連帶着剛把早飯消化得差不多的胃也開始抗議了,一股子酸勁兒直往喉嚨口沖。
孔明看得直皺眉,他離得最近,那味兒直沖他鼻子裡灌,得虧退得遠,穢物險些就濺到了他身上。
正在這時,那扇大門吱呀一聲被從裡面打開了,一個小厮苦哈哈地看了看兩扇門,欲哭無淚地看向門外昂首挺胸站着的女人。
“夫人啊,您行行好,您這折騰的不是老爺,是咱們下人們啊。”
“沒事兒,阿忠你就随便拿水潑一潑就行了,反正這宅子也不是什麼幹淨東西。”女人與小厮說話的語氣還算溫和。
“賀真你有完沒完!”
從董家大宅裡傳出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聽得出來怒氣沖天。
不多時就見門裡出現了一個一身錦緞長袍的中年男人,相比之康老爺的大腹便便,這位的身形要流暢許多,一副儒雅的讀書人模樣,即便滿面怒容也不失儀态。
“我與你已經恩斷義絕,休書也寫了,你莫要再來胡攪蠻纏!”
那女人一聽氣笑了:“哈,董博煜,休書我可沒收,你要休我,倒是說說看,七出之條我犯了哪一條?”
“你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污我清白,壞我名譽!”男人橫眉冷目盯着女人。
“哦?那你倒是把航兒還給我!把我爹的江山圖拿回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倒是敢作敢當啊!小人爾爾,裝什麼君子?”
女人的聲音都拔高了起來,但二人保持着一人門外一人門内的安全距離,絲毫沒有要動手的樣子,那場面像極了書院裡兩名學生隔着桌子之乎者也地對罵。
“我已經同你說了很多遍,你若不信,我又有什麼辦法?”男人皺眉搖頭,招了招手,“阿忠,請她離開,關門吧!”
“诶,那個,夫人,啊不,賀娘子,您請回吧。”小厮夾在兩人中間,可憐巴巴地望着門外的女人。
那女人面上倔強之色明晰,眼中帶着一分鄙夷,鼻孔出氣,哼了一聲,轉身離去,背影筆挺。
小厮長舒一口氣,就要關門,孔明趕緊上前一步想要攔住,然而腳下、手前都是穢物,無從下腳也下不去手,一時間頗為尴尬。
蕭謹言趕忙出聲:“且慢且慢,我們有事尋董老爺。”
董博煜還未走遠,聽聞這句皺着眉頭有些歉意從門後探出頭來道:“實在是抱歉啊,那便委屈二位從邊門進來吧。”
于是孔明與蕭謹言二人多走了幾步,從董家的角門進了院兒,途經董家花園,種着不少名貴的蘭花,顯然主人家頗為講究,家底子也足夠殷實。
二人跟着董博煜在會客廳落座後,孔明才率先開口說明來意:“董老爺,我二人是玄鶴司的官差,我姓孔,孔明,這位是我的同僚蕭謹言。”
“在下董博煜,見過孔大人,蕭大人。”董博煜拱手行禮。
“是這樣的,我們今日來您府上,是想問您一些令郎失蹤當時的細節。”
一聽是問關于兒子的事,董博煜連連擺手,臉色難看。
“我兒就是大半年前外出遊玩走失的,那孩子頭腦不清楚,自己走丢了也沒什麼奇怪的,他娘不信,非要說是我把人故意弄丢的。”董博煜苦笑,“二位也看見了,方才在門口鬧事的那位就是,鬧了大半年了,我看都失心瘋了。”
“那令郎是在何處走失的呢?董老爺可還記得?”孔明微微颔首。
“城郊的馬場。”
蕭謹言捧着茶盞,冷不丁問:“董老爺,不知為何您要撤案呢?”
董博煜微微愣神,像是有些冷似的,右手使勁捏了捏左手,才道:“不瞞二位,自打我兒失蹤他娘去了官府報案後,就天天往來家中與府衙之間,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不說,還經常有官差來府上問詢。”
“我是個讀書人,那段時日每每潛心做學問之時,總有人上門打擾。”董博煜面上流露出厭煩的神色,“這如何受得了,攪得我夫人也變成了這般模樣。”
“如此,也是不易。”孔明面上一副理解的模樣,蕭謹言則是撇了撇嘴,腦袋裡想着方才那名一身書卷氣的中年女人。
二人問不出什麼,很快便告辭了,蕭謹言和孔明走在董府的小路上,蕭謹言看了看前面帶路送客的董博煜,悄悄拿胳膊肘捅了捅孔明,小聲問道:“老大,咱們要不要去董夫人那兒問問看啊?”
孔明也不轉頭,眼神卻是亮晶晶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那可不得去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