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有航兒在,我可以不計較,但他既然選擇放棄了兒子,那就幹脆把一切算清楚!”
賀真的背脊挺得筆直,舉手投足間都是良好家教下造就的落落大方,蓦地擡眸望向蕭孔二人,反問道:“二位大人對董博煜其人是何印象?”
“溫文爾雅的讀書人。”孔明答。
“抛開此事來說,很講究,我看董老爺将蘭花照顧得很好,想來也是個細緻人。”蕭謹言摸了摸下巴道。
賀真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保養得很好的玉手理了理袖子,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碧玉細镯。
這種小指頭一般粗細的細镯很挑人,太瘦的姑娘戴顯得像木棍上套圈,太胖了又顯得手更胖,隻有在如賀真這般微微豐腴的女人手腕子上才能相得益彰。
镯子水色透亮,光潔油潤,一看便是佩戴了多年的物件。圓潤的镯圈輕依着突出的尺骨骨頭,一切都恰到好處,更添了幾分韻味。
“他确實是個天資聰穎的讀書人,但可惜是個沽名釣譽之輩。”賀真視線望向虛空,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年輕的書生,語氣軟了幾分。
“我不知道他具體是從哪兒來,快有二十年了吧,就是西邊鬧饑荒的時候,董博煜逃難到了宛城,我父親可憐他一個少年人,便留他在書塾做事了,發現他很聰明又喜歡讀書,幹脆收了做弟子。”
正說着,賀真突然露出了笑意,神情溫柔:“我忘了說了,家父是宛城最好的私塾先生,幾乎整個宛城的适齡孩子都聽過我父親講學。”
在說起那位故去幾年的老先生時,自己也已是個中年人的賀真眼神裡依然流露出了依戀,更多的是自豪,眼前浮現出了記憶中父親身披萬丈光芒的背影。
“後來我和他算是兩情相悅吧,成了親,接手了父親的書塾。一切都很安穩,直到航兒到了該學說話的年紀,我們發現航兒話很少,很難讓他開口,董博煜開始教功課,航兒就開始抗拒,時間久了他就不管航兒了。”
賀真的眸光又漸漸黯淡下來,孔明皺着眉道:“航兒……不,令郎的情況沒有找到原因嗎?”
“董一航,我兒子的名字。”賀真輕輕搖頭,“起初我們都當孩子不愛說話,後來發現航兒有時呆呆的,董博煜請了不止一回大夫,都說是天生的,發育出了問題,沒辦法治。”
孔明與蕭謹言不由唏噓,賀真這模樣應當也是打小學着四書五經長大的,兩個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可以說都是聰明人,卻結合得出了一個怪胎,難怪董博煜不待見親兒子,實在是想不通啊。
“董博煜對航兒越發冷淡,五年前家父因病過世,卻被我發現他偷拿了我父親最寶貝的藏畫,當時我沒有聲張,準備自己找到之後還回去。沒想到之後他就帶着我和航兒搬進了那棟大宅子,後來我無意中撞破才知道他哪裡來的錢買那麼大一棟宅子!”
賀真柳眉倒豎,雙手緊緊地揪着袖口。
“他董博煜用我父親的江山圖當敲門磚,把藏畫送給了一個大官,換來了門路。”
孔明皺眉:“董老爺不是白身嗎?”
“他是沒有當官,他是要了條名利雙收的門路!”賀真嘴角挂上了嘲諷的冷笑,“他用一真書塾的名聲招學生入門,每次科舉都能送不少學生去趕考,但可憐這些孩子大多都是考不中的,除非是尤其突出的,因為即便考中了也是為他人做嫁衣!”
見蕭謹言和孔明都是一臉不解的模樣,賀真頓了頓,接着解釋道:“他教出來的學生名冊會往上遞,除了那幾個鶴立雞群的孩子,其他人都會被冒名頂替,也就是說這些學生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别人替了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