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皇帝對于壽禮的不同反應,本就面色不善的公孫靖渝瞥着這位素得皇帝喜愛的五弟,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公孫靖淳和公孫靖浩也饒有興味地觀察着大殿裡的情況變化,倒是二皇子公孫靖澤安靜地抿着茶水,事不關己,并不在意。
“非也,那玉極好,但兒臣鬥膽想要父皇書房裡的沉香墨。”公孫靖澈擡頭,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皇帝,“父皇的沉香墨墨色純,在宣紙上留香久,兒臣想畫沒有墨水臭、可以流傳千古的畫作。”
“哈哈哈哈,好!”這個回答出乎公孫弘毅的意料,大笑着招招手,讓俞淼去取沉香墨給公孫靖澈,“那便給你吧,下回再給朕畫一幅。”
“謝父皇!”
公孫靖澈樂呵呵一臉滿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餘光瞥見角落裡的輪椅,略一停頓,也沒多在意。
一勾唇角,捏起酒杯品着佳釀,剛剛還頗為不滿的公孫靖渝此刻都不知該說這五弟傻還是膽大了。
公孫靖澈大概這輩子心裡就隻有畫畫這一件事吧?
一衆宮女适時地引着九匹環佩叮當的高頭大馬進殿,樂師奏樂,九匹訓練有素的舞馬踏起了舞步,大殿内的氣氛頓時喜慶了起來。
原本正要往前移動的輪椅就停住了,陳舊的木制輪軸發出了輕輕的嘎吱聲,輪椅上的少年兀自嗤笑一聲,似乎是自嘲,周圍也沒有人注意到他。
那少年面色略顯蒼白,清瘦得有些過的身子輕輕倚靠在輪椅背上,就像一隻脆弱易碎的瓷偶。
少年所在的位置是皇子和大臣們之間,若看這少年的面容,大抵是可以确認公孫氏的身份的,那是一張與後宮妃嫔們并駕齊驅的臉,和諸位兄長們一樣出色甚至更甚許多,漂亮得不像話,眉飛入鬓,鼻梁高挺,如同濃墨渲染的山水畫卷。
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少年一點都不像公孫弘毅,皇帝天生一雙銳利鷹眼,這少年卻一雙狹長鳳眼,眉眼間竟還有些厭世之意。
再看少年的衣着,一件洗得顔色有些發白的青色交領蜀錦長襖,對比不遠處其他皇子身上的毛皮披風、雲錦披風,他這一身行頭不止破落,還在這寒冬裡顯得格外單薄。
大殿中央,舞馬表演正到高潮,明明沒有幾步遠,卻仿佛是兩個世界。
鼓點響起,一匹毛色黢黑、黑到發亮的小馬甩着鬃毛蹦蹦跳跳地進了大殿,歪頭不太熟練地咬住一旁宮女手中托盤上的漆金銅壺柄,踩着鼓點往主位上走去。
大殿裡的衆人都被玄烨吸引了注意力,不少人都在稱贊小黑馬被養得油光水滑。
在衆人的注目下,玄烨一邊好奇地打量周圍的陳設和人,一邊邁着歡快的步子踏上台階,在公孫弘毅面前矮下黑亮的馬頭,将酒壺輕輕放在桌案上。
“父皇,這是兒臣為您準備的壽禮—汗血寶馬。”公孫靖淳起身行禮,語氣不無得意道,“此馬可日行千裡,聰慧而通人性。”
公孫弘毅也面帶笑意地打量着面前打着響鼻的黑色小馬,微微點了點頭,眼神有幾分喜愛。
一旁的俞淼自然是有眼色的,忙不疊要去拿那酒壺給皇帝斟酒,這樣才是完整的舞馬賀壽。
然而俞淼剛剛一甩袍袖要上前時,打完了響鼻的黑馬玄烨甩了甩頭,看着有些焦躁,猛地呦一聲叫,前腿一蹬,半個馬身擡起一人高,馬蹄子就要往公孫弘毅的座位踩去。
公孫弘毅眼神一凜,說時遲,那時快,一直候在一旁降低存在感的侍衛長裴擒将皇帝一把拽了過來。皇帝也是一路荊棘塌來,下意識地作了躲閃,因此馬蹄踩翻了桌案,躲避及時的公孫弘毅隻被亂飛的白瓷酒杯碎片劃傷了眉弓,濃密的眉毛上方多了一道長約半寸的淺淺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