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謹言估摸着是喬錦之在仁心堂忙完了就回來住了,輕手輕腳地開門進院,卻見南廂房庭蘭的屋子亮着燈,正疑惑,忽然間房門啪地一聲打開,隐隐一股肅殺之意襲來,又在倏忽間散得無影無蹤。
“什麼人?額,蕭姑娘?”庭蘭詫異地從半開的門後看着蕭謹言,透過縫隙可以看到屋内的桌案上點着油燈,桌面上攤着幾張寫滿了字的紙張。
蕭謹言眨眨眼,笑眯眯跟她打招呼:“庭蘭你們怎地回來這麼早?一來一回都沒陪老人家幾天吧?”
“師父嫌我們費他口糧,給趕回來啦。”庭蘭開玩笑道,“時辰不早了,蕭姑娘趕緊休息吧,屋子我收拾過了。”
蕭謹言驚歎于庭蘭的勤快:“庭蘭姐姐你也太好了!”
一進屋,果然被褥都是曬過的,香香軟軟的,累了一天的蕭三小姐就這樣掉進了夢鄉,一直到雞鳴聲乍起,查案的執念将她生生喚醒,迷迷糊糊地換上官服趕去了應天府。
仇天寶一早就派人去了韓府,午時之前應天府的衙門裡就站滿了人,韓氏一家老小都在,還有一部分家仆和當日的賓客。
“經核查,辛氏死于前日戌時之後,守門丫鬟紅棗戌時二刻被小厮阿文叫走,新房無人看守,紅棗亥時一刻前歸,韓周亥時二刻在院門口遇到了韓德發,直到亥時末才進新房。戌時前賓客大多已經離場,戌時後韓勉夫婦自正門離開,鄰居鄒氏夫婦和酒商齊魯也是從正門走的,韓束、韓允自後門離開。對此諸位可有異議?”
陳推官在仇天寶的示意下給衆人梳理案情,見無人說話才點出三個年輕人問道:“韓束、韓允,你們二人為何不從正門離開?”
二人上前一步跪地叩拜行禮,其中最為年長的一名年輕男子虎背熊腰,扭頭看了看另外一人,抱拳答道:“回大人,當日草民的弟弟号允喝醉了,正門賓客衆多,草民怕他人前耍酒瘋,便背着他從後門走了。”
蕭謹言和容世雪站在陳推官身後,兩人都盯得可緊,那虎背熊腰的男人叩頭時右臂的動作有些不自然,轉頭蕭謹言就給站在對面一班衙役前面的朱珠使了個眼色。
“那你二人應當是同時回到府上的吧?”仇天寶提問。
“回大人,正是。”韓束回話。
“那為何更夫子時還見到韓允在街上呢?”仇天寶眼睛一眯。
那虎背熊腰的韓束愣了愣,身邊的瘦小男子也懵了,心頭一緊回過身來趕緊道:“大人,肯定是更夫看錯了,草民喝得爛醉如泥,哪裡還能在大街上閑逛啊?”
“哦?傳那更夫上堂!”
打更的中年男人大家夥都認得,進來行了個禮瞅了瞅韓家兄弟,小心翼翼道:“大人,好似又有些不太像了,那人比韓二公子還壯實些,大概……和韓大公子的身材差不多。”
韓束在那一瞬間表情有些僵硬,身形瘦小的韓允卻是茫然和放松,好似松了一口氣,便又聽仇天寶問那更夫:“你且說說,是在何處遇到那人的?”
“是餘年街,吉祥棺材鋪後頭。”
那更夫說完韓束就是一皺眉。
仇天寶也在暗暗觀察二人,端的是一副威嚴模樣:“你再看看,前天晚上見到的是否是這人?”
更夫怯生生地擡頭看,卻被兇巴巴的韓束吓了一跳:“回大人,不是。”
仇天寶微微點頭,沖一旁擺手道:“如此看來确是誤會,扶二位公子起身吧。”
話音落下,看起來頗為不滿的二人便想起身,朱珠等了好久了,順勢上前一步到了兩人中間,兩手一托胳膊肘,就跟抄兩隻小雞似的将兩個大男人一把帶了起來。
朱珠的勁兒有多大,蕭謹言是知道的。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毫不費力地就把兩個男人瞬間拉起來了,手臂吃勁兒又快又重,本就瘦弱的韓允隻覺左肩關節嘎吱響,骨頭在關節窩裡打了個轉,又酸又麻,再看那韓束,本就滿臉橫肉這下更加皺巴。
“哎呀,韓大公子,是不是我勁兒太大了?哪兒疼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幫你揉揉。”朱珠一眼就瞅見了韓束表情不對,兩手一把捏住他右臂就順着往肩膀上掐,韓束疼得直接嗷一嗓子,肩膀處就印出了一小塊血迹。
“呀!大人,我……我這沒使勁啊,韓大公子就出血了!”朱珠繃着一張人畜無害的呆萌臉,手上卻是緊緊抓着人,浮誇地喊道。
别看朱珠像個老實姑娘,昨兒個晚上大家都商量好了,就等這一出呢。
韓束韓允明明是一起離開韓家大宅的,卻有韓府丫鬟在子時見過韓允,說明“喝醉了”的韓允并沒有與韓束一同離開,那麼韓束帶出韓府的“人”究竟是誰就有待商榷了。
仇天寶連夜拜托了更夫今日來演一出戲吓吓他們,試探一下二人被隐去的行蹤,也讓朱珠找機會在到場的人裡尋到受傷的那個行兇者。
可巧,韓束就是那個受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