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下兩行淚,沉澱長久的情感如泉湧,伸出手,想抓住她。而她到他身前時,卻直接從他身體穿過去。
牧輕綿俯下身蹲在奄奄一息的“橙淺舟”身側。
止淵告訴他:“這是重塑過去的虛影,你碰不到。”
身邊女子近在咫尺,橙淺舟不相信地再度伸手去撫她的臉,卻穿了過去。
當真碰不到,就像是空氣,沒有一絲觸感。
橙淺舟眸光顫抖,“為什麼,明明……這麼真實。”
牧輕綿面對遍體鱗傷的将死之人,眼底流露出慌張與悲痛,想碰但無從下手,又或許是,不敢。
她知他尚存一絲生氣,顧不得太多,暫時輸入些真氣給他先護住性命。
天色不早了,荒野不宜多待,她便背他離開。男子高大健壯的身軀壓在她肩背上,兩個人的重量靠她兩條腿支撐,走得艱難又遲緩,但呵護般的小心。
“是她救了你?”
“若沒有她,我早已成孤魂野鬼,豈能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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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力驅動下,場景轉為一個山洞。
被悉心治療過的“橙淺舟”坐靠于石壁前,呼吸均勻,氣色已無早先的凄慘。牧輕綿則安靜地坐在一旁,面色平和,一會兒看看邊上人,一會兒望向山洞外的景色,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可以從“橙淺舟”手腕及頸項處的襟袖中露出的一些白色布料判斷,他身上應是包紮了不少紗布。山間人迹罕至,紗布從何而來?
是牧輕綿将她的白色裙擺撕下了一層。她原本潔白的衣裳上粘到了些許傷者的血液,似一朵純潔的白花被紅色裝點。
“已過去十多日。”止淵說。
她就這樣默默地同一個不省人事的傷者待了十多天,為他治傷,陪伴着他。
橙淺舟看女子的眼神中多了很多東西,“可以……不看這裡嗎?”話中包含祈求。
不給看?那更想看了。
止淵:“不。”
随後又道:“她的功力削弱了很多,感受到了嗎?”
橙淺舟:“為了……救我。”
昏迷好久的“橙淺舟”終于醒過來。
因為傷口的疼痛,他皺了皺眉,加深呼吸,緩緩睜開雙眼。視野中,被自山洞外面傾瀉進來的光朦胧了的人影好半會兒才變得清晰。
他看到的是一個側對着自己的年輕貌美的女子。女子看着一處,好像在發呆,未察覺到他醒來。
“是你救了我?”甯靜中響起一句人聲。
女子定了一下回過神,轉向他,面上難掩喜悅,關切地道:“你醒了?感覺如何?”
剛醒來的人下一句就道:“你是什麼人?”
止淵批評:“剛見面就這般唐突?”
橙淺舟自是知錯:“早些年打打殺殺慣了,性子總會冷漠些……”
女子并未生氣,她說:“我叫牧輕綿,也是修者。”
“牧、輕、綿?眷理山聖女牧輕綿?”
女子面露驚喜,“你認識我?”
橙又答非所問:“那你可知我是誰?”
女子停了一下,似乎有些鄭重地說道:“昊萊宗掌座,橙淺舟。”
“你果真認識我!”橙神色變了,激動地想起身但牽動了傷口,吃痛地擰起眉,牧輕綿下意識想扶他。
他的激動并非源自興奮而是……
“别碰我!”
憤怒。
牧輕綿倏地頓住,疑惑又受驚地擡起視線,對上的是一張陰沉的臉。
“我記得很清楚,牧輕綿,我兄長就是你讓你給廢的。”
“你兄長是……”
“不敢認嗎?”男子說話的語氣很重,牧輕綿每每都輕顫一下。
她想起來自己确實廢過一個人,她隻廢過一個人,已是兩三年前的事了。那人衣着像大宗派,竟是橙淺舟的兄長?
橙滿面戾氣不減,“你也是修者,不會不知廢掉一個修者的修為意味着什麼!惡毒的女人。”
牧輕綿努力保持鎮定,“是修為重要,還是人命重要?他殺害無辜子民。”
“休想騙我!我哥不可能濫殺無辜,不許污蔑他。”
“他真的……”
“住口!别挑撥離間了,牧輕綿,你到底想幹什麼?害我兄長不夠又要害我?”
“我若想害你,豈會救你?”
“我手裡有整個昊萊宗,誰知你安的什麼心。”
牧輕綿欲言又止,對着那雙充滿厭恨的眼睛終是放棄了争辯,臉色十分不好,但未做出什麼過激之舉,隻是站起來,悶着聲走出山洞。
對于這段往事橙淺舟是極想逃避的,此時的他早已側過身閉上眼睛不忍看。
地上的傷者怒氣未散,粗喘着氣。
止淵望了望洞口的方向,也不安慰身邊想逃避的人,因為該安慰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