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
結束吧……
他迎面死亡,然而卻沒能等到。
緊接着他就聽到前方骨肉沖撞的悶響,同時伴有惡獸的痛鳴,近在咫尺的死亡猛地停滞。他睜眼,模糊中惡獸的影子不見了,面前出現了一道纖細的、淡淡的紫色身影,身影面對他蹲下來。
難道是阿清來找他了嗎?
他心猛跳,眨眨眼睛收回眼眶中淚水,視野漸漸清晰,而那紫色卻沒變得明豔。
“喂,”女子,但是另一個聲音,“既不怕死,哭什麼?”
亦不是腦海中的熟悉面孔。
阿清沒來找他。
一旁被打傷的惡獸還能動,牙口中含的是自己的血,掙紮着起身後嗷嗷地逃走了。
郁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更像是歎息。
也許是劫後餘生重拾的力氣支撐他站起來,動作很慢,拖着疲憊的身子,一聲不吭地往旁邊走。
“喂,你在失望?”女子跟上他,語中聽不出有怒氣,“是沒死成失望,還是見到我失望?”
落魄男子沉默了會兒才說話:“謝姑娘救我一命,無以為報,剩爛命一條,姑娘不拿去便放我走罷。”
這話着實無賴,但由他平淡地說出來又變了味道。
“嘿,怪了,”女子頗來興緻,“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郁景抹掉臉上的餘淚繼續走,女子繼續跟着。
“你要去哪?識路麼?”女子問。
“不知道,不識。”他道。
“你是什麼人?……凡人?”
“廢人一個。姑娘别跟了,我于你而言無任何價值。”這麼說着,他腳下依舊很慢,看不出不耐煩的意思。
女子好奇地挑了下眉,問道:“你知我需要什麼價值?”
他目光不變,說:“你是修者,實力不弱,我個廢人能給你什麼?”
“看得出我實力?”女子有點意外,“你也懂修行?”
“不懂。”
“不懂,想學嗎?”
“想學你教我?”
“我教你啊。”
“你是無事可做麼?”
“對啊。”
“……不想。”
“為何不想?”
“姑娘,”他停了下來,他介意的主要是女子身上的淺紫色衣裙,色淺了但還是接近的,扭頭去看女子時盡量忽略那紫衣,“你到底想如何?”
細看女子眉目清秀、溫婉随和,極不似腦海中人那般孤冷傲岸。
女子笑了笑,未直接回答,而是道:“你叫我姑娘,我歲數可大了。”
郁景想笑,跟神比年紀麼?
女子續道:“我光修仙就有上百年了。”
郁景才意識到,自己确實是命長的神,而至今卻也隻是活了個零頭。命好長啊,給他真是浪費了。
“那我該叫你什麼?婆婆?”
在神界,長得看似年齡相仿但真實年紀差得遠的多的是,他不是沒叫過。因着實力勝過輩分,不出意外實力強又長得嫩的往往歲數極大(因為越強越能保持年輕,活得越久嘛),曾經就有不認識的白發老者喊過他爺爺。所以當年的阿清受人眼紅不是沒有道理。
“還沒人敢這麼叫我。”
女子生氣了一下,又大方含笑道,“你既無處可去,便跟我走吧。我名字叫青楓,我教你修仙,你拜我為師,就叫我師父。為師會對你好的,不讓你受欺負。”
怎麼着,也像當年阿清對他說過的話:我罩着你,誰也欺負不得……
陰差陽錯的,他成了别人白撿的便宜徒弟,他也撿了個便宜師父。
師父說他根骨奇佳,是修行的好料子,徒弟沒揭穿,她當真看懂他根骨了麼?
青楓帶郁景上了百靈峰,百靈峰上是個修仙大宗,那兒的人仙風道骨,懂靈技仙術,被凡人稱為仙人。百靈峰為首五座席,青楓為三席,除她外每席座下弟子少則幾十多則上百,弟子座下又有弟子,組成大宗族,在修仙一派中炙手可熱。
這年首席對三席明令要求,一月内再招不到弟子便辭她席位!
郁景聽說後無語,所以果真是為收徒弟而收徒弟?
于是在月末,難得下山走走的青楓三席真碰着運氣,攜一即收即走的弟子上了峰,一個是真一個,且廢柴柴的,丹田空虛,修為即零。連個普通修者都找不到了嗎找個凡人?看來運氣多不了一點……
宗内其他人不知該笑她蠢還是笑她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