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吧?”謝煜用問句回答,而後又說,“沒事會請的,記得留個時間。”
車輛開出小區,蘇躍雲在座位上無聲抓狂,徑直打開手機聯系人名單,“謝煜我真是服了他了。還沒邀請怎麼就敢說去的?還是一群人面前,要是最後真的不邀請我們臉往哪擱?他這麼任性當什麼藝人……”
孫琪在一旁聽着,接口:“那他怎麼那麼笃定?”
蘇躍雲秉持着生氣傷身的态度極快控制情緒平複下來,聽到孫琪這個問題挑了挑眉,“因為他是國藝的啊。他是校友,回去挺容易的。”
被這麼一提醒,孫琪才想起自家老闆是國藝畢業的。她大學畢業後找工作無頭緒,自家姐夫回歸家庭帶小孩,聽到這事就把她推薦給了謝煜讓她接自己助理的班。孫琪被姐夫帶着去見謝煜的時候也是在剛剛的房子裡,那時謝煜正在廚房做早午餐,看見她時精緻漂亮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隻說:“脾氣怎麼樣?”
姐夫說:“挺好的。”
謝煜說:“那就她了。”
就這麼入職了。
入職後的三個月沒有工作,謝煜沒接到喜歡的戲也沒有其他行程,都是私人時間不願工作室的人打擾。蘇躍雲還能幫他挑選後面的劇本和推掉一些活動邀約,孫琪就是每天在家睡到自然醒無所事事,等着工資按時入賬。工作助理的必備技能就是老闆工作時随叫随到,但謝煜根本沒接活,僅有的一次聯系還是婦女節時祝她節日快樂。她是愛操心的性格,總覺得不安穩,不好意思地說謝謝,而後又問謝煜:“老闆,沒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謝煜回了個問号,而後說:“沒事幹你還覺得不舒服?”
“這工資我拿着有點心慌。”她老老實實地說。
“那我這個月就不給了,你哪個月上班我哪個月付錢怎麼樣?”謝煜道。
“啊哈哈您就當我沒說過剛剛的話……”孫琪最後認命,接受了自己就是謝煜無所事事的助理這一身份。
那三個月裡她無聊把網上能搜到的所有關于謝煜的信息都看了一遍,大到27歲捧下蒙斯特獎,小到被狗仔拍到的去餐廳吃飯,孫琪都掃了一眼。自然,畢業于國立藝術大學這種基本信息她也沒錯過。網上能找到很多謝煜的事情,但唯獨大學時期的事情很難找到,僅有的一些也不過是官網上文藝彙報的邊角料。國藝校内論壇僅允許本校賬号登入,因而相較于其他樂于拿名校出身做宣傳的明星來說,畢業于世界頂級藝術大學這個标簽在謝煜身上存在感極低。經蘇躍雲這麼一提她才想起謝煜光鮮的學校履曆。
不過事情的确跟謝煜預料得差不多,次日蘇躍雲便接到了國藝對謝煜的邀請,邀請函派了在校生送來工作室,薄薄一張紙,謝煜的名字用金墨寫着。她給了謝煜确定的消息,那邊應了個好也不再繼續回複。蘇躍雲忙着處理工作室的事情,孫琪在陪着謝煜走了幾個月路演和一趟電影節之後又開始長時間休假,再次接到工作是一個月後的小滿電影節。
孫琪帶着司機來接謝煜時對方還在給家裡的花瓶換花,花剪和挑出來的廢花堆在一旁。
謝煜在高腳凳上打量插花成品,早晨的陽光從南向窗戶探進來照亮他的臉。端正的标志的一張臉,五官比例皮肉走向處處絕佳,皮膚狀态也十分完美。很難說謝煜的演戲生涯如此一帆風順是這張臉幫了他多少,網上都說謝煜的臉是男人整容的模闆,以此為标題分析謝煜長相的視頻到現在都是謝煜詞條搜索裡的前幾名。
現在整容模闆擡頭看她,孫琪盯着他的眼睛一下被抓到正着。謝煜沒說她發花癡,隻是笑,“你一大早就走神?”
“我……”孫琪不知道怎麼解釋,索性也不解釋了,對着謝煜的臉發花癡屬實是人之常情。不過謝煜顯然已經習慣了,反而手腳麻利地收拾好垃圾,而後把花瓶物歸原位。走之前給狗添了一把糧,跟着她上車去國藝。
國立藝術大學在燕城市區,曆史悠久底蘊濃厚,是國内第一所藝術大學,電影學院更是其中的王牌學院。謝煜所要參加的小滿國際大學生電影節就是國藝電影學院所設立的電影節。電影節的簡介上寫設立的目的在于遴選出優秀的學生作品,發現優秀人才。世界範圍内的大學生和應屆畢業生都可将自己的作品投入參展,入圍作品會在每年小滿當晚的頒獎典禮上進行獎項公布,獲獎選手将會獲得豐厚獎金以及線上推廣。當年國藝設立這個隻是為了評選出校内優秀的學生作品為其推廣助力,後來因着誘人獎勵及國藝自身的影響力,電影節規模越做越大,範圍逐漸從本校擴大到全國,而後擴大到全世界。如今幾十年過去,早已成為A級獎項之一。雖然因為評選對象的獨特性,獎項不比傳統世界級3A獎項分量之重,但對于大學生來說,小滿無疑是入行最好的一塊敲門磚。
今年是小滿舉辦的第60周年,既是電影節,也是周年慶典。電影節時間從往年的一周延長至今年的兩周,各大知名校友都會回校慶賀,謝煜一個剛剛得獎的影帝,自然也是知名校友之一。無論是謝煜還是校方,二者熱度相撞,也是相輔相成。
不過即使如此,謝煜也沒必要一大早就趕回去,兩個小時的車程,完全可以中午後再出發。但謝煜還是一大早就讓孫琪來接他,說是回去看老師 。
“老闆,你當時考國藝的時候覺得難考嗎?”車輛進入内環,堵車嚴重,孫琪開始沒話找話。
“還行吧。”謝煜刷着手機随口答:“我一開始也不是學藝術的,高二才改的。高三就去考,然後就考上了。”
風輕雲淡得讓孫琪目瞪口呆。國藝是國内無數藝術生的夢想殿堂,但與此同時也是毫不留情的刷人機器。每年考生錄取率都平穩地維持在三百比一,不乏複讀兩三年都在背水一戰的,怎麼到謝煜嘴裡就像小學測試一樣輕松簡單。
可說的人是謝煜,好像又沒什麼不對。一出道就捧了朗德海的新人獎,27歲就是蒙斯特影帝,30歲拿下銀象,34歲重回朗德海包圓3A獎項,謝煜的職業生涯本就是天才級别的存在,學習一年考上國藝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所以孫琪說:“您可真厲害。”她又問:“那您為什麼去學表演啊?”謝煜看着也不是多想做藝人的人。
“有人說我很适合演戲,我聽了他的話,就學了。”謝煜笑,轉頭看窗外,“所以說有些話太年輕的時候聽不得,不然就隻有誤入歧途的份。”
能拿着獎杯和榮譽卻說自己誤入歧途的人可能隻有謝煜。這話聽着像是故意炫耀,可謝煜說出來卻又像是發自内心的埋怨,好像真是被人哄着騙着走了條不歸路一般。孫琪下意識想去問那個人是誰,但話還沒說出口又停了,因為謝煜很明顯不想繼續說下去。他看着窗外,看不清表情,隻能觸摸到話語裡溢出來的一點落寞。孫琪從不覺得自己的第六感有什麼值得信賴之處,可她此時卻不可避免地覺得自己的第六感是正确的——謝煜并不是在抱怨那個人把他引上這條路,而是抱怨那個人把他留在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