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居安聽得認真,頭點得也認真,“演員呢?”
“看你打算怎麼選。”謝煜往後靠了靠,“直接約還是一個個試鏡都行,你看着來。”
“我知咳……咳……道了。”沈居安又轉頭咳了幾下,“昨天我把劇本和分鏡最終稿改好了,咳……這部分沒事了。”他端起水喝了一大口才又繼續說,“麻煩你了。”
“我剛剛就想問,你怎麼咳嗽了?”謝煜盯着他。
“可能感冒了。”沈居安說,“早上起床有點頭疼,不礙事……”
話還沒說完,謝煜的手就直接蓋在他的額頭上。沈居安愣在原地,還沒問謝煜怎麼了就聽見對方說:“你發燒了。”
“沒有吧。可能隻是太熱了。”沈居安伸手摸了摸自己。
“發燒了。”謝煜說得很笃定,“跟我走,去醫院。”
沈居安拉了拉他的手臂,“買藥就行了。不用那麼大費周章。”
“不費周章。去醫院。”
一聲驚雷響起,雨聲變大。沈居安的臉頰在他掌心發燙,謝煜低頭隻能看見沈居安垂下頭後頂上的發旋,對方依舊不願意去醫院,“雨很大,去醫院很麻煩,買點藥吃就好了。”
“我開車來,不麻煩。”謝煜依舊不妥協,他拉着沈居安起身,對方被他帶得跌跌撞撞地前移。“我說了不去!”沈居安音量拔高,卻因為嗓子的緣故最後兩個字啞了聲,威懾力瞬間下降。
謝煜扶穩他,“沈居安,你什麼都可以任性,不可以拿自己身體任性。如果你出問題,先不說我投不投資,你連電影都拍不了。”
這句話算是激将法,沈居安的情況明顯不是剛剛燒起來的,手下肌膚滾燙眼睛通紅,怎麼看都是不舒服的模樣。今天爽約很可能也是因為發燒燒暈了頭才沒能去。
可沈居安的失神卻超乎謝煜預料。沈居安是犟,但也是分輕重的人,先治病再工作這麼簡單的道理他不會不明白,但此刻他的表情卻像是舞蹈演員被告知雙腿截肢無法跳舞一般,仿佛被人直接宣判死刑。
謝煜想緩和語氣寬慰他幾句,沈居安卻先一步反應過來,失神落魄的表情一秒收起。他看着謝煜,沒再拒絕,隻說:“好吧。”
醫院急診,量體溫,開單子。沈居安拿出顯示41度的溫度計給醫生時對方眼皮一跳,“你這都燒成這樣了怎麼不早點來,再遲一點燒到42度可是要去物理降溫了!”
被數落了幾句,沈居安依舊是好脾氣地隻會笑,啞着嗓子說沒想到這麼嚴重,醫生趕緊開了單子讓謝煜去繳費。繳費,吊針,拿藥,沈居安坐在輸液室裡時整個人疲态盡顯。就着溫水吃光了藥,沈居安靠在椅背上緩慢地眨眼睛,“謝謝你,謝煜。”
“你困不困?”謝煜看他。
“還好。”沈居安搖搖頭,“麻煩你了。”
“你當年拖着我去醫院的時候也沒覺得麻煩。”謝煜回得沒頭沒腦。
沈居安卻笑了,“那時候怕你燒傻了。”
大學時在校外合租的第一年,謝煜因為冬春換季流感發燒。沈居安大半夜地把他一個腦子燒得暈乎乎的人拉起來,給他從頭裹到腳後牽着他去醫院挂急診,忙前忙後地給他繳費拿藥。謝煜整個人腦子被燒得轉不動,隻能呆坐在那看着沈居安給他倒水開藥。吊水吊了一個晚上,謝煜中途因為藥效迷迷糊糊睡着了,醒過來的時候看見沈居安的肩膀被他靠着,一隻手握着輸液管,另一隻手拿着藥,身上的外套也蓋在他身上,整個人因為太冷縮成了一團。謝煜用另一隻手别扭地把外套扯過去蓋在他身上,招來護士拔針,沈居安聽見護士的聲音迷迷糊糊醒轉,一句“你還燒嗎”沒說出口,先出口的是一個打噴嚏。他捂着口鼻無助地看着他們倆,護士姐姐說:“回去喝點姜湯,别陪着吊針把自己給弄病了。”沈居安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擦口鼻和手,笑得不好意思,“沒事的。謝謝您。”這才轉頭問他:“你好多了嗎?”
後來拍戲,因為時間緣故,冬天拍夏天戲份,謝煜的衣服裡貼滿了暖身貼也沒抵過寒風通身,拍完的那天晚上立刻發高燒。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恍惚又看見小夜燈點亮的方寸天地裡沈居安冰涼的雙手扶着他滾燙的臉,聲音柔和:“謝煜,你發燒了,現在起來穿衣服,跟我去醫院。”
華燈初上,他在這憶往昔,病人已經睡着了。沈居安靠着牆,雙眉依舊蹙着,謝煜幫他撫平,而後扶着他的頭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沈居安的長發漫過他的頸脖,發間流出的洗發水味道悠遠而綿恒。
謝煜再一次明白自己所求的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