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居安回頭看他,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壓低聲音:“我先說。
“我的理想是做導演,拍出優秀的電影。”
“謝煜呢?”
“我的理想是做一個演員,和沈居安一起拍優秀的電影。”謝煜話音剛落,隊伍裡的起哄聲立刻此起彼伏。
領隊老師揮揮手,示意學生們安靜,“志同道合啊這是,怪不得能聊這麼久。”她笑笑,給了個台階下,沈居安和謝煜接了台階就跑,說着沒有沒有沒有之類的客套話,就混進休息的隊伍裡。
“你真想做演員?”
“沒。随口說的。”謝煜搖搖頭,“不然會被問‘那謝煜你想做什麼啊?’沒意思。”
“那你想做什麼?”沈居安接了話口,看着他,眼睛裡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好奇:“我想象不出來你會做什麼。”
謝煜的目光從沈居安的臉上移到天空,而後說:“我也不知道我會做什麼。因為人生挺無聊的。”
“你這邏輯不成立。”沈居安很較真。
“生活不講邏輯。”謝煜毫不留情,“我家做生意,可能回去一起幫忙打理生意咯。”
沈居安挑眉,“小老闆呀。”
“小導演啊。”他不甘示弱,“可能讀完大學回去幫忙管些業務,然後談戀愛,争取30歲之前結婚。我之前去算命的時候婆婆跟我說要珍惜戀情,如果30歲之前不能結婚,我的姻緣線就斷了。”
“你去算命竟然算姻緣?”沈居安有些驚訝,“不是說求姻緣早已沒落了嗎?現在熱門的是财神吧。”
“錢歸根到底是身外之物。”謝煜撐着下巴說:“其實,我挺煩被問到你想做什麼這種問題的。”
沈居安立刻道歉,“對不起。”
他轉頭,道:“跟你沒關系啦。
“小時候大人不是總是喜歡套近乎來問你一些你以後想做什麼呀這種話嗎,其實是因為他們根本不了解你,不知道和你說什麼,才會随便找一些話題聊聊。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問題是小學四年級過生日的時候,我就說我以後要做新郎。”
就讀私立國際學校時,謝煜身邊永遠充斥着目标堅定人士。訓練體育的想要成為世界冠軍,參加各項社會實踐活動的是政治家,學習藝術的會走向藝術家,愛好自然科學人文科學最後都是學者,再沒有目标也會是一個合格的經貿商人,所有人對于這個問題永遠能給出合乎情理的漂亮回答,隻有謝煜是個例外。
被問到這個問題時謝煜正準備切蛋糕。他握着銀制蛋糕刀,刀尖沒入柔軟的奶油和蛋糕胚裡,母親的朋友在一旁笑着問他:“又大一歲了小煜,以後想做什麼?”
他把切好的蛋糕端給那位阿姨,道:“我想做新郎。”
話音剛落,全場的大人一齊笑了起來,謝若飛吃着他切的蛋糕,問:“怎麼是新郎?”
怎麼是新郎?彼時謝煜的回答是:“因為我要和愛的人共度餘生。”
又一次哄堂大笑,隻有謝煜不知所以。
他追問母親笑的原因,但謝若飛并沒有回答他,謝若飛隻是摸了摸他的頭發,用一種十分不解的語氣反問他:“為什麼會是新郎呢?”
“其實我後面才知道我媽已經回答我了。她不希望我的目标是新郎,所以才會那樣回答我。”
問出這個問題的大人們并不真的在意孩子究竟想做什麼,更多時候他們隻是想要聽到一個足以讓他們施展拳腳的答案。
假如你說體育冠軍,他們會說我認識哪位傑出教練,帶你去拜入他的門下又或者送給你精良的訓練設備;假如你說政治家,他們會安排各項社會實踐動用各種人脈關系幫你刷履曆造聲望,讓你安安穩穩踏上仕途之路;假如你說音樂家,他們會告訴你我與某位知名音樂家是親密好友,可以請他來當你的老師并送上精心挑選的手工樂器;假如你說專家學者,他們會告訴你何時何地可以去與某位名師探讨你的疑難困惑;假如你說經貿商人,他們會一拍大腿說那就更不是問題。可你說新郎,大人們隻能收回拳腳,畢竟提供婚服又或者鮮花場地未免過于滑稽,謝煜所要的結婚對象也不是一則招聘啟事就能帶來的。愛情的昂貴不在于金錢和人脈,在于真心。可大人自己都不一定懂得真心是什麼。
于是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在這個回答前隻能尴尬地笑笑,說你怎麼會把當新郎當成想做的事情?
“也有可能是因為,你是一個男生。”沈居安撐着下巴,沒看他,視線落在前方的女生群體上,“如果你是女生,說我想做一個新娘,他們會立刻帶你去學習如何做家務,學習如何照顧一個寶寶。但你是男生,他們不允許男生把愛與家庭當成目标,一種無聊的性别偏見……”
他喃喃自語,而後轉過頭來看謝煜,眼睛裡盈着不解,“所以你為什麼執着于愛人?”
謝煜懶散慣了,聽到沈居安的問題卻難得認真了些。“我想知道我會選擇什麼樣的人來跟我度過餘生。
“小時候看白娘子的時候總在想,許仙和白娘子如此堅定,就不怕有一天會彼此相看兩厭嗎?人生如此漫長,無聊的時間永遠填不滿。我很想知道我會選擇的對象會是什麼樣子,才會讓我覺得即使後半生與其日日相對也不會覺得厭倦。”
沈居安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
理想聊着聊着聊成了擇偶觀,謝煜覺得自己這兩天被沈居安帶跑偏了,一張嘴就是跟人家分享人生觀這種過分私密的話。他正想着要怎麼轉一下話題才顯得不那麼僵硬,就聽見沈居安說:“可能并不是對方是什麼模樣才會讓你覺得有趣,而是你愛上對方之後就會覺得這個人很有趣。愛情總是最好的濾鏡。”
“你對愛情研究的還挺深刻?”
“稍稍看過一些愛情電影。”沈居安用食指和拇指比了個厚度。
謝煜失笑,拉着沈居安起身跟上大部隊,“走吧。再在後面待着我倆就要被喊上去表演節目了。”
前方大部隊已經起身去往下一個景點,沈居安跟着他混進隊伍裡,聽見他這話壓低聲音,“那你想彈什麼?我跟你合奏。”
“我不想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