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理由很正經,但是謝煜還是後悔了。他想自己剛剛就應該耍賴皮讓沈居安放過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迫坦白自己的性經驗。
謝煜沉默許久,最後還是坦誠了事實,“沒有。”
“你不是成年了嗎?”沈居安明顯很驚訝。
謝煜第一次覺得沈居安不可理喻。
被迫坦白此等隐私,他此時心底亂七八糟地混雜着莫名其妙的東西,“這跟成年有什麼關系啊?這需要時間和對象的!我一個人怎麼做,不是,怎麼進行啊?”謝煜隻覺得臉上在發燙,說話聲音都不由自主提高了一些,“而且我天天跟你一起哪有時間去做這回事啊!”
沈居安被他一頓話砸懵了,愣愣地看着他。謝煜喊完才想起方才話裡的歧義,正想解釋,就聽見沈居安很真誠地握着他的手道歉,“對不起啊,謝煜。我沒考慮周全。”
“不是……”謝煜想問你考慮周全什麼,難道這種事我還要向你打報告說抱歉啊沈居安今天晚上我有性生活就不跟你一起放學了嗎?但他遣詞造句幾次都感覺隻會越解釋越說不清,到最後看着沈居安那張稚嫩少年臉想起眼前這人根本沒成年,直接氣笑了。覺得沈居安真是個奇人,又覺得自己在這跟一個小孩扯什麼,“算了,我跟你一個未成年解釋什麼。”
“哎呀這個,也不是成年和未成年的問題,不對,未成年就大事了……”沈居安明顯還是沒繞出來,他看着謝煜那張明媚的臉,一句話說得更結巴,“我是想問你有沒有經,不是經驗,是那個怎麼說,知識。對,知識。”沈居安終于把邏輯捋順了,說話都有底氣許多,“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步驟什麼的,不是說你一定要做過。”
這次不是氣笑了,謝煜是真的有點想笑。他想還是沈居安有意思。第一次見面就能說“看見你流鼻血也正常”的人,現在用這種學術探讨的語氣問他有沒有性生活也合乎尋常。
“沈居安。”謝煜深吸一口氣,直呼大名,沈居安盯着他的眼睛專注等着下一句話,“我負責,好嗎?你不要擔心,也不要再想了。”
視線驟黑,謝煜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一片黑暗裡耳畔的謝煜聲音清晰異常,帶着令人安心的無奈,“我沒有交往的對象,所以沒有這回事,就算有也要征求對方的同意,不是我想就可以的。”眼睛上的手掌很熱,謝煜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柔和,“我會解決這件事,你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拍到你滿意為止。”
卻不想謝煜的确是一個靠譜的成年男人。
“等一下我會從中景逐步推進至你的面部特寫。”沈居安低頭看攝像機的取景框,“《兔子新娘》第九鏡第一場,action。”
前幾天和女演員的有關戲份拍完,又補完和男主管的鏡頭和結尾,緊趕慢趕地還是來到了這場。彼時謝煜頗為無奈地讓沈居安把這件事放在肚子裡,說拍到他滿意為止。現在看來不假。
内容比較特殊,拍前清了場,美術鏡頭和燈光布置好場景後盡數退出去,隻留他們兩個在房間裡。拍了五六天,這還是沈居安第一次親自掌鏡。剛才他還在攝影機前做最後一次調整,謝煜在旁邊做俯卧撐,還頗有獻身精神地問:“我要不要脫衣服?”沈居安被他吓一跳,連連搖頭,“不用。”
“不用?我看像阿徐那種中年男人在家一般會裸上身吧?”
對此極具生活氣息的細節讨論,沈居安的回答是,“但那種男人一般都挺着一個啤酒肚,而不是塊塊分明的腹肌。”
終究是謝煜的問題。
白天試了光線,最後還是決定在晚上拍攝。窗簾拉上,房間内變成一個密閉空間,隻有頭頂一盞頂光悠悠地照着他們兩個人。敲定取景地時依據阿徐的人物設定敲定的是一件狹窄的房間,半舊的牆皮,老舊的海報,還有滿鏽的鐵架木闆單人床,連燈管都被灰塵蒙得半暗不亮,墜着死掉的蜘蛛屍體。劇組一行人整理了一天也隻能是整理得勉強幹淨,直到拍攝前沈居安還能看見牆角縫隙裡幹掉的壁虎。
意識到思緒放飛,沈居安默默把注意力從漫無目的地漂遊拉回到眼前的取景框裡。身為創作團隊的核心,他在片場裡一向專注,此時難得走神,原因無他,他發現自己有點不敢凝神去注視鏡頭裡的謝煜。
從方才喊下action開始,謝煜的眼神就黏在手裡的兔子身上。上身靠着床上的枕頭,兔子放在腰腹處,手指在柔軟的皮毛間遊走,若隐若現。沈居安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撫摸手法,極慢,極緩,拇指沿着兩眼之間的毛發上移,随後是整個頭部。他看見謝煜的手指沿着兔子的脊椎緩緩向下,成年體的兔子玩偶在謝煜張開的雙手中被慢慢包裹,白皙的骨節分明的手指逐漸收緊,宛如蛛網将兔子牢牢困住。取景框裡的方寸大小裡,片中男主角手背上蜿蜒的血管盤旋在手骨上,皮肉與兔子的皮毛隐為一體,青色的血管随着手指鑽入毛發之間。
一手揉着後腿,另一隻手拖着兔子的臀部,手部的動作依舊是緩慢而有條理的,男人的手心緊緊包裹住兔子的臀。景深推進,中景轉為近景,手掌的動作逐漸隐去,鏡中人的臉被放大,即使在昏暗的光線裡,沈居安依舊可以看見那張臉上緩緩滲出的汗在其中折射出的亮光。
男人的呼吸逐漸加重,手部動作也随之加快,從腰到肩膀,上半身肌肉呈現出一種極其規律性的起伏。那隻兔子依舊蹲坐在腰腹之間,身體被一種極其溫柔野蠻的動作盡數打開。仿佛每一寸皮,每一根骨,每一口肉都要被盡數拆分,以滿足身下人的口腹之欲。
如此密閉的空間,所有感官都會被盡數放大,視覺、聽覺、嗅覺,甚至是幻覺。沈居安清楚地聽見窗外的蟬鳴聲,混着極遠處幾乎不可聞的汽車轟鳴,還有眼前,眼前不過兩米遠的距離,床上人壓的極低的呼吸聲。那呼吸聲重而快,像是中考時跑完1000米後肺部的劇烈起伏,又像是浴室裡沒開換風機時吞吐間的濃郁水汽。他低下頭,繼續推進鏡頭,四十歲男人的臉占據了畫面重心,前幾天試妝時沈居安還專門交代化妝師換一号更深更黑的粉底,努力去蓋住那張青春無限的臉。但皮肉或許可以盡力改變,骨相卻沒辦法完全修改,就如此時,鏡頭裡男人的眼睛緩緩閉上,汗珠沿着額頭下墜至睫毛處被抖落,隐入面部的肌肉裡。明明是極普通的,青春已過的,四十歲男人的臉,在他的腦中卻正在被另一張濃郁的,明豔的,經得起一萬次凝視的,沾滿谷欠情的臉逐漸掩蓋。
面容被完全覆蓋時,沈居安下意識後退一步。鏡頭裡那張臉雙眼緊閉嘴唇微張,男人的頭輕輕擡着,呼吸如潮水身體如海浪,一層疊一層,一浪覆一浪,直至覆水難收。
“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