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野算是傳說重臨的第一批玩家。
她手裡拿着個半舊不新的XSR,甚至不知道這玩意兒的具體來源——它看上去一點不像能在流浪星的垃圾堆裡被人撿到的。畢竟在這個充斥着暴力、血腥與罪惡的邊緣星球,根本不會有能夠擁有XSR這種遊戲機的“大人物”莅臨,就連星際垃圾處理車也拒絕在格雷星傾倒那些“高等”垃圾。
這裡貧瘠到讓世代居住在外緣星的人都感到詫異。覆蓋着每一顆帝國的歸屬星的人造陽光與藍天從不曾眷顧外緣之外,積年的灰色籠罩着這顆被排斥于帝國雄偉遼闊的版圖之外的星球。
流浪星,這個不知從誰口裡傳出的比荒星或格雷星好不了多少的昵稱完美诠釋了祂獨一無二的地位。流浪于群星盡頭,未知的河外或許才有歸鄉。
小邊野盯着XSR上有且隻有一個的圖标:“這是什麼?”
“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點進去,你會喜歡的。”記憶裡清澈的少年音說。
和舊款XSR裡傳來的引路人的聲音一模一樣。
小邊野茫然地伸手去點,灰藍色的眼裡難得洩出幾分符合年紀的好奇。
——“歡迎來到傳說重臨。”
◇ ◇ ◇
從來到帝星第一天起,傳說重臨和黃金瞳的痕迹就見縫插針地充斥在邊野身邊的方方面面。
十數米高的門中央懸着的冰冷視線,伫立在第五軍事學院門口的巨大雕塑,以及。
開闊的大廳,九道幽綠色火焰盡頭的那隻自火焰裡睜開的黃金眼。
出席會議的所有人都以傳說重臨中的角色自稱,厚重的兜帽掩蓋下,他們是一群模糊又具體、以莫須有的共同祈願為紐帶、合理化全部殺戮與死亡的亡命徒。
自認偉大的同志情誼由此誕生,和普世價值觀的信仰背道而馳。
地獄中的叛逆者從不畏懼高天上的憤怒雷霆,他們在無底深淵中築起巍峨的萬魔殿,王國另起。
“為了自由。”
“為了歸途。”
“拂曉的晨星永不墜落。”
三分之一的醜陋形象如是說。
而當所有的黃金瞳合而為一,自由與歸途,拂曉的晨星,到底指的是什麼。
邊野垂睫,忽然在傳說重臨古早界面的左下方發現了一行小字。
——他們是火炬,我們是執燈人。
小字是手寫體,似曾相識的筆觸透過厚重的時光款款而來。
她下意識看向床頭的小太陽。
模糊不清的刻痕如同在紙上慢慢溶解的墨漬,被過度的呼氣吹得四散奔離,擴大成一片片觸目驚心的瘢痕。
往日的殘像從黑與灰的混合體裡顯出龐大而支離破碎的身軀。
漆黑的巷道陌生又熟悉,空氣裡充斥着讓人窒息的血腥味。
邊野就像一尾即将脫水的魚,掙紮在生和死的臨界點。後退是生,前進是死,而她撿起散落的屍骸,在濃重的黢黑所浸染的夜晚裡踯躅不前。
——“阿白?”
邊野猛然回神。
同樣劇烈的吸氣将眼前被吹散開的墨迹隔絕出去,大片大片的瘢痕退得一幹二淨。
她看向站在旁邊的薛熙澤:“怎麼了,阿熙。”
薛熙澤垂眸:“沒什麼,看你剛剛一直盯着界面發呆。”
“隻是忽然想起一些事。”邊野說。
薛熙澤黑色的眼眸在對方平靜得一如既往的臉上停留片刻:“嗯。”
他沒有多問的意思。
邊野把舊版XSR放回盒子裡,然後将當做鑰匙的指骨和盒子一同放進随身包:“我們回去吧。”她把打開的床恢複原樣。
“好。”薛熙澤點頭,邊走邊試圖将這個寫滿面前人過去的房間定格在腦海裡。
而等他三步一回頭地走出房門,“過去”的主人已經站在那幾個身首分離半死不活的路燈邊了。
薛熙澤下意識開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