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促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滞,影山飛雄确信自己看到了她放大的、不可置信的眼睛。确信自己在那一秒心髒也随之停止跳動,确信在他愣神的一刹,是他曾經的隊友一巴掌拍下了她那隻直直指向他們的手。
“你難道不懷疑是她克死了你爺爺……嘶!”
那隻手被毫不留情地拍下,他看見金田一憤怒地沖出來,看到國見英雖然沒有他面上那麼激烈的表情,走出來的腳步不帶一絲懷疑,笃定的語氣讓他清醒過來,目光定定的停在他們二人身上。
他無比清楚那段時光對于他們、或者他來說都是糟糕的回憶,撕扯開歲月的面容能看到的隻是支離破碎的場景。
他們在此刻走出來,把他從一年前那樣寒冷那麼苦澀的回憶中扯了出來。
右手握緊的手臂輕輕掙脫着,影山飛雄下意識放開了手,看到少女抿了抿唇,眼裡帶着憤怒。她今天穿的并不算多,臉龐此時蔓延成了一整片的紅,牙齒死死咬着唇角,血絲靜靜地溢出來,她擡起頭,直視着那兩個人。
她輕輕拍了拍美羽擋在自己身前的手,對着姐姐搖了搖頭,從金田一和國見英中間走上前去,湛藍的瞳孔平靜下來,海嘯将起,平靜之下藏着一萬分鐘的波濤洶湧。
對面是驚愕神情尚未褪去的青城排球隊的成員們,他最熟悉的兩位一個站得挺拔,平時總是帶着笑的臉上此刻浮不出一絲笑意,毫無波瀾的眼睛平直地注視着她面前的二人;另一位亦不再平靜,手握成拳,用力地克制着自己幾乎要踏上前的腳步。
夏川海背挺得很直,目無斜視地看着他們,指尖攥到發白,聲音裡帶着細微的顫抖,“你們,有意思嗎?”
“追着我從兵庫追到宮城,有意思嗎?”
“是不是因為小孩子遠比成人要更容易掌控,你們又沒有錢去賄賂成人。所以你們才試圖從我身邊的朋友下手,覺得這樣就能夠拿捏住我,達到你們心中那些卑劣的目的?”
這一句話太長,似乎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但她執拗着,執拗着要将下面的話說下去——
“父母去世,難道我願意嗎?”她說,“你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他們去揮霍你們那些惡臭的想法!”
高高地仰起頭,在說完這麼一通話後笑着補充,睥睨般斜視着那兩個憤懑不平試圖說些更尖銳的話來攻擊她的人:“如果覺得由身為親生女兒的我繼承财産不公平的話,那你們去報警吧。”
在姐姐橫眉冷目盯着他們,揚言如果再不滾蛋就立刻打電話給仙台市警局之後,那兩個人夾着尾巴逃跑了。臨走的時候還狠狠剜了夏川一眼,目光尤其狠毒。
她像一下子洩了氣的皮球癱軟下來,喃喃地說着,“這還是我第一次回怼他們..”
岩泉學長三步并作兩步地上前來扶住她,剛剛看起來還很清醒的女孩現在卻像是驟然從睡夢中醒來,眼淚無聲無息地滾落下來,他想要上前去給她遞一張紙巾,慌忙地在包裡尋找的時候那張紙就已經被旁人遞上。
姐姐拉着他搖了搖頭,沒再上前。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的後來影山飛雄才知道姐姐拉走他的用意。
當她在失去了父母雙親一個人呆在兵庫縣的時候,那群人動用價值觀還沒有完全成熟的青少年的力量,在校園裡肆意散布了關于她的謠言。由于最好的朋友和自己并不在同一所學校,她在失去了父母之後又在短短的一周之内失去了在學校裡所有本以為「玩得好」的朋友。
似乎是生怕被污穢沾染,大家都對她避之不及。
在朋友之間的不安全感達到頂峰的時候,處于青春期的少女并不能夠完全聽進去兩個異性好友的話,更何況他們兩個本身就比她更加鈍感一些,更不太能理解她的孤獨與傷心。
這句話是宮侑在之後告訴他的,在賽後的休息室裡,影山飛雄看着這位比他更像她兄長角色的前輩,椅子上還放着要帶回去給她的禮物。
“在被朋友傷到很深的時候,需要朋友來安撫她。”美羽這樣說着,把兩份護身符放在他的手裡,眼尾漾起溫柔的笑容,“家人之間的陪伴是在一點一滴之間的,她會因此而更加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