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走到他前面時,岩泉一緊緊鎖住眉心,目光捉住她行走時揚起的半邊鬓角劉海。
一定要讓她說出“青城真好啊”這樣的話。
岩泉對自己的情緒管理仍然有些失控。
在球第三十八次被重重扣在地闆上的時候及川徹皺着眉上前去摁住他的手說可以了,無論你是要發洩怒火還是說讓自己短暫地脫離現實都可以了,小岩,連續重扣的次數已經足夠了,你撐不住的。
他深呼吸,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整理好表情之後平靜地點頭,對着及川徹說我明白了,轉身開始做自己的下手接球訓練,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火瞬時歸于平靜深潭,與一分鐘前的他割裂開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不遠處的少女立在原地當木樁,身體仿佛靜止了一般沒有動一下,眼睛跟随着場上球員的動作轉動着,在捕捉到「信息」之後毫不猶豫地動起筆來記錄在案。及川徹将視線放在她身上,觀察了幾秒鐘少女的動作之後又很快挪開,悠悠地對着幼馴染歎了一口氣,喊來了試圖提前開始休息的國見英再練習一小會兒。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夏川海抱着筆記本轉移陣地,朝着他們這邊靠近。劉海乖巧地垂下去,在眼前灑下一整片的陰影。她就地順勢坐在了排球場地一旁靠牆的地上,肩膀倚靠着被空調的冷風熏成冰涼一塊的牆壁,屈起兩隻腿充當墊闆,将本子放上去,擡眼打算觀察他們的訓練。
她的視線不上不下地停在球上,沒和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對視,手腕飛速在本子上記錄着,直到翻到下一頁,及川徹拍了拍手,說:“大家休息一會吧~”
她的動作也停下了。
從地上站起身來,走向放着水瓶和毛巾的地方,熟練地拿起水瓶和毛巾分發給每一個人,記錄了每一個人失誤次數和失誤原因的本子擱置在凳子上,岩泉一拿過水杯後繞到她身側,擡手拿起了那個本子,認真地看着她剛剛在他們附近的時候所記錄的那些,在最左面的一行看到了他的名字,後面跟了七個漢字「正」和一道橫線,和其他詳細的記錄不同,橫亘在那裡。
明明剛剛才喝完水,嗓子卻又變得幹起來。岩泉一握緊了手裡的水杯,側過身剛準備張開嘴說些什麼,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就湊近了他,仔細而專注地看着本子上記錄的内容,手心裡還拿着一支黑色水筆,跟随着思考的動作被她無意識地按在手心裡轉着,筆尾有隻小小的狐狸,旋轉成一道有些模糊的虛影。
夏川海停止了看着本子的動作,将拿在手裡的筆又重新放回到了褲子口袋裡,兩手背在身後站直,語氣裡帶着飄忽的不确定,“金田一好像攔網的準确率比之前要高不少诶。”
聽到這樣一句話後金田一也湊了過來,岩泉一把本子拿給他看,對方津津有味地看起記錄在案的失誤次數,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攔網成功率比起之前的來說要高上不止一點。
哪裡是我像永動機啊,明明這家夥才更像一點吧。
現在連眼睛都還不敢和其他人對視上,明明自己的心情都還沒有整理好,說陪他們練習就是陪他們練習,犟的程度和及川徹比起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筆記本照常和之前一樣記錄的滿滿當當,除了隊員們的失誤記錄就是他們今天看起來的狀态如何,上面滿滿當當寫上去所有的正選替補隊員的名字,甚至兩位指導老師的名字都挂在第一頁的最上面,自己的名字卻沒有在上面。
岩泉一看着她從金田一手裡拿回了筆記本,翻回了第一頁。他不清楚她有沒有注意到自己在看她,夏川的動作沒有停,拔開黑色水筆的筆帽攥在手裡,在第一頁上白紙黑字添上去了「經理」兩個字,緊随其後的,是她緩慢而堅定的——
夏川海。
将自己的名字寫在上面好像才讓她松了一口氣,夏川海深深呼吸,朝前邁了一步,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彎下了腰鞠躬,用了比平日裡更大的聲音喊出聲來:“今天、謝謝大家了!!”她維持着這個動作沒有變,渡親治慌忙着想要上前去把她扶起來,被矢巾秀攔在了一旁,“如果沒有大家的話……我可能很難說出那些話。”
其實今天從那兩個人刻意在他們面前攔住夏川海就不難看出,那兩個人隻是想要她在同學面前出醜,手段還無比的簡陋愚蠢,是他們這些還在上高中的學生都不太能瞧得上的手段,真是不明白那兩個人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覺得他們會上當的。及川徹聽見旁邊傳來的一聲很輕的嗤笑,他驚恐地回過頭去,看到了自家發小一張堪稱恐怖神色的臉。
……救命。
柔順的黑色頭發搭在她的肩頭,聲音也柔軟下來,夏川海終于看向他們,一字一字說的誠摯,“謝謝你們。”
讓我逃離開被孤立的那黑暗的五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