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接着又問,“怕什麼?”
禾清月未答,因為她也說不上來。
可能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婚事鬧的,也可能是初入北辰王府的不安,還可能是沈訣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場震懾到她了——總之就是害怕。
沈訣捏着她的下巴擡起,瞥眼看到人的手在不安的攪動,便又松開了。
“害怕就吃些東西睡吧。”
禾清月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她自幼在父母教導下便盡數知曉禮儀禮節,可還從未聽說過新婚之夜‘睡前’要吃東西的。
沈訣仿佛透過紅蓋頭看到了她疑惑,也看到了她腦子裡的胡思亂想,終是沒忍住,隔着蓋頭敲了下她的額頭,淡淡道:“我去偏房睡。”
那力道根本不讓人覺得疼,但卻敲醒了禾清月,她覺得他還怪好心的,知她忙了一天肚子裡根本沒什麼東西,特意囑咐她吃些東西再睡。
可是,“這樣對嗎?”禾清月拉住了轉身要走的沈訣。
沈訣看着那雙手,冷冷說了句,“嗯,對的。”
禾清月向來循規蹈矩,這完全颠覆了她以來的認知。
新婚之夜不是洞房花燭,那就隻有一個原因了——他不喜歡她。
禾清月聰明,心下了然,便放開了手。
沈訣走到門口又囑咐了一句,“還有什麼需要的就招呼下人進來,都在門外侯着了。”
禾清月心裡空落落的,低聲道:“不用了,讓他們去歇着吧,忙了一天也累了。”
沈訣想着她可能是想要個清淨,便依了她,遣散了下人。
等人都走後,她掀了蓋頭,走到鏡前卸妝。
鏡中人,肌膚勝雪,紅霞般的婚服相襯更顯瑩潤如玉,金色頭飾零落在烏發上,像是撒滿了星星,額間一點花钿宛如碧池中的蓮花,眼睛是溫柔明亮的琥珀色,鼻子小巧高挺很是精緻,嘴唇紅潤有光,活脫脫的美人胚子,難怪京城的好兒郎都為之傾倒。
禾清月雖不以外貌為傲,但也不至于讓新婚丈夫連看都不看。
今日累的她實在沒力氣再除去身上其他繁瑣,便将就着穿着喜服躺下了,睡前還念念有詞,“當真是不喜歡我吧”。
第二日禾清月從夢中驚醒,亦梨早已恭候在外面了,聽着屋内的動靜,招呼下人進去洗漱。
亦梨也是自幼跟着禾清月了,性子也随了主子,她心思細膩,聰明伶俐,萬事交給她就沒有不放心的時候,這次嫁入王府,便一并帶了過來。
“亦梨,現下幾時了?”
“回王妃,已經巳時三刻了。”
“這麼晚了?”禾清月差點從凳子上驚起,被亦梨又按了回去,細細梳着她那烏黑濃密的頭發。
她何時睡到這般晚,何時這般不守規矩,覆又轉頭,裝作若無其事道:“那王爺…”
亦梨拍拍她的肩頭,示意安心,“王爺領旨進宮去了。昨日王妃辛勞,王爺特意囑咐不要叫醒你。”
“是這樣嗎……”
“是這樣。”
哪裡是呢?是因為不想見我吧。
這人倒是奇怪,說着為人好的話來疏遠人,讓人生不起氣來。
另一邊的宮内,沈訣能言快語。碩大的朝堂上,即使坐着九五之尊,他也要說道說道。
“煜兒昨日成婚今日就诏到宮裡,當真是辛苦了。”
沈訣,字子煜。他的生母取的,希望他一生能像太陽那般明亮。可惜的是,他生母早逝,他的一生也不如母親希望的那樣順遂。
“陛下下旨,縱使新婚第二日臣的妻子身邊離不得人,可總還是要來的。”
皇上聽出話外之音,可他到底是個老狐狸,“說到這兒,煜兒可還滿意我指的這門婚事?”
“陛下仁愛,操心兒臣的終身大事,自是細心。挑的名滿京城的中書侍郎千金嫁于府中。兒臣剛從邊塞回來,倒覺得是有愧于人。”沈訣有意提醒,勢要讓皇上清楚,他今日進宮是要給邊塞的戰士們謀福的,而不是為那無聊的婚姻之事。
“煜兒何必妄自菲薄,中書侍郎家的女兒朕見過幾次,知書達理,聰明伶俐,與你般配的很。”
沈訣聽了簡直要發笑。
老東西聊這麼多,一句慰問體恤戰士們的話都沒有,全是他的成婚之事!揣着明白裝糊塗,那就别怪我拉人下水了!
沈訣握緊拳頭,心裡的怒氣面上卻不顯,婉言道:“太子殿下年歲也不小了,是時候成家了,不知陛下給許的是哪家的千金?”
沈潇晗愣怔,也不知這話頭怎麼就拐到他身上來了。
皇上接過話來,笑道:“此事朕還未曾考慮過,倒是聽說銘兒與尚書令的二小姐交好,若是真有那個意思,朕便拟旨,挑個好日子讓二人完婚。”
到底是他沈潇晗得寵,這會兒就考慮到朝中得勢之人了,就考慮兩情相悅了,就考慮要挑個好日子了。
沈訣不屑的笑着,揣了一肚子的火,道了别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