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風高亮節的夫君,咱們走吧,宴席要遲了。”
沈訣聽了這話反而委屈:“夫人怕不是在罵我?”
這跟剛才霸氣側漏的威脅人的是一個嗎?
“在誇你,笨蛋。”
“就是在罵我。”
禾清月拉着他走,無奈道:“在誇你,真心實意的誇你。你覺得是在罵你,那就是你自知你平日的作風就有問題。”
“我才沒有!”心裡有鬼的人才那麼大聲的狡辯。
禾清月一臉狐疑,“沒有嗎?”
“……一點點。”
“那就是有。”
皇上皇後一來,文武百官俯身行禮,九五之尊大手一揮,這宴席便開始了。
歌舞表演年年如此,倒是每年的菜品都不一樣,沈訣忙着給禾清月夾菜,還說:“雖然不及你做的,但是湊合吃。”
禾清月輕笑道:“說的好像我是個廚神一樣。”
沈訣仔仔細細的将她看了一遍,誇道:“還是個天仙。”
禾清月今日穿的淺綠色衣裳,烏發用一個鑲嵌着綠珠的流蘇簪子全挽,兩朵白色絹花點綴其間,鬓邊落幾縷碎發似碧波河水,任誰見了都要說一句天仙下凡。
而她的這身裝扮全部出自沈訣之手。
她眨着琥珀色的眸子,說道:“夫君怕不是在誇自己?”那眼睛澄澈又溫柔,攝人心魄。
沈訣看的入迷忘神。
禾清月察覺人的異動,移開他的臉,說他:“輕浮至極。”
可她露出笑來,又張揚又明媚,美得驚心動魄,引的人紛紛側目。
在落座的時候,就有好幾道目光打量到禾清月的身上,兩人都不以為意。想來都是想看看新太子身邊的人還是不是先前的四王妃。但等回過神來,沈訣才意識到,他們從一開始看的就是禾清月這個人。
他後悔了……
他為何要撺掇這場宴席,又為何偏偏把人帶來,還将人打扮的這般漂亮,讓宴上的人全都在看她。
不該是這樣的。
他捏着人的衣角攥緊,倒了杯酒猛地喝下。
禾清月見人喝酒還有些疑惑,但隻當人是高興,便往他盤子裡夾了好些菜,“不能空着肚子喝酒,吃點菜。”
看到盤子裡的菜,沈訣突然想到沈潇晗說的話,藏不住心思,那藏得住人嗎?
他勾着禾清月手腕上的镯子把玩,腕骨太細了,他輕輕松松就能将手指伸進圈裡,輕易的就能連镯子帶手勾到掌心裡包住。
他起了歹念。
他想把禾清月關起來,讓她隻能看着自己,隻對着自己笑。他要把所有無關的東西全部隔絕,不讓她見到那些髒污,沾染那些是非。這樣,生死相依,不離不棄是不是也輕易些?
禾清月見人勾着镯子,乖巧清澈的說道:“你給的镯子還想要回去啊?”
沈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遲遲未應。
禾清月就要摘下镯子給他,他按下她的手,輕聲道:“給你了就是你的。”
他把酒杯推到一邊,吃下一口菜,又說:“镯子歸你,你歸我。”
禾清月聽他這話,瞥他一眼,然後憋笑。沒憋住,低頭笑了半天,自己又重複了一遍“镯子歸你,你歸我”又笑了半天。
她看話本裡面的男角兒也沒有他這麼霸道的,都說故事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可她身邊就有個比故事還精彩的,實在是憋不住笑。
沈訣看她一抖一抖的肩膀,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他說:“禾清月,你膽子好大。”
他好不容易才打消掉要把人關起來的念頭,可她又在招他。
禾清月不再笑,下巴一仰,道:“是嗎?”
“是。”
她高傲的像隻貓一樣,又說:“你慣的。”
——
吃完宴就該賞月了。
皇上身子不适便留在室内同自己的兒子們聊天,皇後則帶着女眷去了園子裡。
月明風清,她們三兩個的攜手遊園,禾清月沒大沒小的挽着皇後,樂得自在。
禾清月正細嗅着一枝桂花,聽到皇後說,“煜兒很是粘人呢。”
“啊?”禾清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嗯,是有點。”
剛要外出賞月的時候,一衆女子裡鶴立雞群的那位就是禾清月的夫君,被皇後發現給趕回去了。說女子之間話話家常,他跟着瞎湊什麼熱鬧。
沈訣抿嘴,戀戀不舍的捏了捏禾清月的手,又說外面天涼,給披了件披風才放開,招了皇後一頓笑。
“他待你很好。”皇後能同時見到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不多,但每一次都能看出兩人很是恩愛。
禾清月也毫不猶豫的笑着回應:“是很好。”
雖然有點惡劣,有點小氣,有點幼稚,有時候還愛耍點小性子……但他對她好确實無可厚非。
皇後看着她,有些羨慕。
兩人又說上不少話,溜溜達達到了亭子裡便坐下歇一會兒。
不多時,又晃過來一個人,同禾清月欠身行了個禮,禾清月下意識回了一個。
他微愣一時,又轉對皇後,鄭重行了個禮,“皇後。”
“剛把煜兒趕走,你又過來了。”皇後把人拉到一邊坐着,“怎麼現在不是太子了,就連聲額娘也不叫了?”
沈潇晗看着那張年輕漂亮的臉,道:“臣不敢。往日沒規矩慣了,今日在皇嫂面前不能再失了禮節。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
更何況,我才不要你做我額娘。他苦笑一聲,出言道:“更何況今日這團圓夜,皇後為何要提起臣無能之事。”
皇後似是不滿他這般貶低自己,皺了下眉,拿了塊月餅到他手裡,說道:“不是無能,隻是你父皇有自己的決斷。你自小就争強好勝,凡事都要争第一,事事也做得出色,在我這裡你已然是最好的。”
沈潇晗看着她,眸子陡然亮了亮。
那都是為了見你。
他低頭看着手裡的月餅,回想到兒時遞到他手裡的那塊點心。
“銘兒這麼厲害,騎射又拿了第一,獎勵你吃芙蓉糕。”
那時的皇後才剛入宮半年,長相酷似先皇後早夭的妹妹,所以先皇後待她如同親生妹妹一般。
“阿韻你不要老是帶着銘兒吃這些甜食,回頭又要牙疼。”
绫韻那時還很活潑全然不似現在端莊,聽了這話還對着宣柔做鬼臉,“柔姐姐好小氣,銘兒這麼争氣,想吃就讓他吃。”
半大個姑娘裝模作樣的護着半大小子,怎麼看怎麼滑稽。宣柔故作兇惡逼近绫韻,绫韻還是穩穩站在沈潇晗面前,像一隻護崽的雞。
她彎下腰,笑眯眯道:“到時候招了牙蟲,我就說是你慫恿銘兒吃的芙蓉糕,讓牙蟲……”又突然擡高聲音,補道:“全都爬到你嘴裡!”
绫韻一想到那畫面,哇哇直叫,“太惡心了!柔姐姐好可怕。”吓的她跑出了屋子。
宣柔搖着扇子遮面,得意一笑,“還跟我鬥,你再吃上一年的芙蓉糕也鬥不過我。”轉臉看向沈潇晗,發現他壓根沒吃糕點,反而眸色沉沉的問了她一句話,“額娘,怎樣才能得到最想要的?”
她蹲下身子,拿下他手裡的糕點,笑道:“那你要很努力很努力,凡事都做到最好。最後坐到跟你父皇一樣的位置,這樣就可以得到所有東西,你最想要的自然也就得到了。”随即把糕點塞到他嘴裡,“吃吧,阿韻好不容易給你争來的。”
那時尚還年幼,他聽了前半句,就遵着這句話一直往前趕,可他忘了……不止要做到最好,還要會争會搶,這樣才能得到最想要的。
這時又來一位姑姑,說後宮有要事要理,請皇後過去。
皇後歎了口氣,“後宮之事在中秋節也不得消停。要不是柔姐姐非要我做這個皇後,我才不用為這些事煩心。”
她起身,望了望月亮,轉身對沈潇晗說:“銘兒,你能不能讓你娘親到我夢裡一趟,我要同她好好理論理論!”她眼中盈盈似有清淚,艱澀道:“就是跟她吵架,我也要讓她……放我走……”
沈潇晗還忘了一件事。他心愛之人,壓根不喜歡做皇後。沒有母親護着,她在宮中看爾虞我詐,明争暗鬥,早已厭煩至極。他若想得到最想要的,就不能像他父皇一樣,把人關在深宮,不得自由。
他對禾清月說:“你轉告皇兄,那交易,我同意了。”
禾清月不明所以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