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接過帕子擦了擦手。
雖說像是在科考,但是既沒有要求也沒有标準,就跟玩兒一樣。
看着紙,她細細構思着,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決定随心。調什麼顔色,她就在紙上落一筆,最後肯定也能成一副畫。
打定主意就開始畫。沈訣着手給她調色。
“聽秋實說,你和郦大娘的關系很好。”
十七瞥他一眼,“沈公子不要沒話找話。你都不認識郦大娘,關心這個做什麼?”
“我不認識,你可以告訴我。”沈訣問的随意。但他其實很迫切,他想知道,沒有他在的時候,她的人生是怎樣的。
十七想着,反正是閑聊,說就說罷。
她道:“我不住客棧。住在客棧不遠處的一條街裡。郦大娘呢是跟我隔着一條巷子的鄰居。她兒子,也就是孟大哥,常年在外做生意,一個人很孤單。她看着我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住着,就關照的多一些,處處都先想着我。”
沈訣道:“她是個很好的人。”
十七笑起來,“嗯!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之前禾清月誇人總是用“好人”“大好人”來誇,明明有那麼多誇贊的詞,她偏偏隻用這一個。沈訣還說過她,誇人要誠心,就這一個詞,就是說的再天花亂墜也不顯真誠。
可他現在才真切的感受到。原來“好人”真的是個很好很好很好的詞。是這世間最美好,最動聽的詞。
“還有其他的,很好的人嗎?”
“有啊。”十七思考了一下脫口而出:“玉隐姐姐,魁先生,王麻子,鐵柱,福子,順子……”
嘟嘟囔囔念了很長一串。
沈訣笑了笑,“有這麼多好人啊?”
“對啊。客棧裡的人對我很好,那一整條街的鄰居都對我很好。”十七頭一歪,“有什麼不對嗎?”
沈訣搖搖頭,無奈道:“是因為你好,所以才覺得他們好。”
十七反駁:“可他們确實是好人啊。”
沈訣敷衍:“是是是,都是好人。”
十七:“怎麼感覺你不信我說的。”
沈訣:“信信信。”
十七:“就是不信我。”
沈訣:“因為你沒誇我。”
十七:“……”
這人真無聊,聊這麼半天居然還要聽人誇他。
可人眼神裡帶着期盼,十七妥協:“你……姑且算個好人吧。”
沈訣又笑起來。
十七心想,這人怎麼就這麼愛笑。
沈訣看她發愣,問道:“怎麼了?”
“啊?沒什麼……”随即又埋頭作畫。
邊聊邊畫,十七都沒注意這顔色調的都不錯。不沉悶,不張揚,看着明亮很有生機,便問道:“顔色調的好,不會畫嗎?”
沈訣搖搖頭,“不會。”他實在是不擅長作畫,以前也隻是調色而已。
可人把筆遞到他眼前,問他:“要不要試試?”
他沒接。十七便把筆塞到他手裡:“試試吧,很簡單。畫畫是沒有對錯的,随心就行。”
盛情難卻,沈訣沾了些顔料在紙上落了幾筆。
十七看着他畫的畫,無奈道:“是讓你随心,可你不能連邏輯都沒有吧?”
聽人這話是錯了,果然他不擅長這個。
但他看了半天,沒覺得哪錯,“這就是我的邏輯。”
十七指着畫說:“你的邏輯就是把月亮畫在紙的最中間,還塗了最明亮的黃色?”
“嗯。”
十七看人認真的眼神,歎了口氣,接過他手中的筆在紙上改了改。
沒動他的月亮,而是讓月亮成了這幅畫的中心,改了改月亮周圍的雲團,花草之類的。這樣改下來,各種元素圍着月亮,頗有一番衆星捧月的味道。
她把畫舉給沈訣看:“怎麼樣?”
“妙手回春。”
“沈公子加錢吧。”
沈訣看着那亮晶晶的眼睛,笑吟吟道:“好。要多少加多少。”
“沈公子爽快。”
沈訣早就想說可以直接叫名字的。但看着人又高興的拿過一張紙繼續作畫,還是覺得不能太着急。
忽而又聽到人問,“雅間有專門的侍者。沈公子為什麼總要找我?”
“我想見你。”
“……”
見人皺着眉頭,停了筆。沈訣意識到自己又忘了亦梨交代的“謹言慎行”,他快速更正道:“因為他們的技藝都不如你。”
執筆的手再次動起來,“雅間侍者的技藝都是杭州數一數二的,沈公子太擡舉我了。”
“哪裡擡舉,他們就是不如你。”沈訣故作抱怨,道:“不僅如此,他們還仗着自己技藝超群,心高氣傲的沒有禮貌,我不喜歡。”
有沒有禮貌的,他連個照面都沒打過,哪裡知道?居然還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十七作為客棧掌櫃,自然是要以顧客需求為主。更何況,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無奈道:“琴藝我不如玉隐姐姐。公子若是想聽琴就不要找我了。”
沈訣脫口道:“那就不聽琴。”
十七深吸一口氣,把筆拍到了案上。
沈訣看着眼色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