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當奇思妙想的設計方案，但并不切合現實。”

“嗯……我欣賞你的天真，要知道麥鎮不會僅僅因為‘可能’就去冒險。”

“抱歉，你更适合去寫書，說不定能在北境那些荒民群體中大受歡迎。”

牆角層層疊疊堆積的資料如債台高築，仿佛些許腳步輕微的震動便會使得這座潦草造物步入坍塌。

機械老虎泰格無聊地甩動尾巴，再次拍爪否決了一份異想天開的詭異構思。

同樣由過去的械魂親手賦予了智慧的它，去年冬月剛複蘇便迫不及待循着呼喚找到了麥鎮，并成功與諾斯會合。

曾經海量訓練讓泰格擁有遠超普通人類的科研才能。盡管至今未能通過“人機測試”，卻依然被諾斯委以重任——研究院神學副組長。

正組長由某位華夏教會主教兼職，它搶不過。

而泰格最近率領組員努力的方向，便是巴倫着重提出的“信仰儲運難題”。

從黑石城回歸後，巴倫可以明顯感受到信仰積蓄效率連番高漲，并持續火箭般飛升中。

這既歸功于嘉文城主對教會的支持，亦是由于他們牢牢占據了輿論優勢場地。無論聖天母教會再怎麼希望奪回主動權，他們都無法掩蓋鐵定的事實。

自私的神，又有什麼值得民衆信仰的呢？

他非常欣慰，但好景不長，新的問題猝不及防随之誕生。

信徒對于華夏衆神的信仰少數轉化能量供給利用，其餘大多被水墨畫卷所捕獲儲存，以備巴倫不時之需。

隻可惜，畫卷的儲存存在上限。

這個甜蜜的煩惱令巴倫非常頭痛，每一絲每一縷的信仰流逝都是種令人難以接受的奢侈浪費。

“泰格，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鑒于目前麥鎮人才短缺，我們無需着急，一步一步慢慢來。”

“有突破最好，沒成果也算不上遺憾。”

話雖如此，但想起巴倫飽含期待與信任的眼睛，它無法容忍自己向困難屈服。

為了主教大人的信任，為了不辜負主的悉心教導，它一定……

桌面忽然被叩響，将泰格從回憶拉入現實。金屬眼球咔哒轉動，疑惑盯着桌前陌生的貓人女孩瞧。

“你好小姑娘，請問有什麼事情嗎？”它盡量維持和善的表情，從脊背處靈巧伸出機械爪給對方抓了些糖果。

每次有組員設計被否決時，它都會這樣做。按諾斯的說法，這叫安慰劑效應，在不同于機械核心驅動的敏感人類身上格外适用。

面對外表略顯恐怖的機械巨虎，凱蒂詭異地陷入沉默。

“那個，泰格組長。”她鼓足勇氣，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設計圖紙。墨迹充滿天真童稚，卻不影響其中凝結的時間、精力與汗水。

“我聽說您的課題組近日正向大衆集思廣益，于是我也試着想了個辦法。”

“原來是這樣，很感謝你的支持，稍後我會認真閱讀的。”泰格接過圖紙，溫柔送凱蒂離開了工作室。

待寂靜回歸，它才重新耷拉下臉，不抱任何期望地将紙頁于桌面鋪開。

從輝煌開場至慘淡落幕，從理論的可行至無歸的謬誤。每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技術突破都是無數次正确選擇的回報，但隻需踏錯一步，便将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而如今，泰格再度瞥見了兩條道路，“選擇”的道路。

圖紙寫道：“能否通過做夢運輸呢？聽聞奧菲利亞冕下可以把信仰傳入夢境，那麼想必也能把夢境的信仰傳回現實吧。”

機械音默默呢喃：“夢境……趾離……跨距離傳輸……化虛為實……”

聖者奧菲利亞的異種能力早已揭去了“隐秘”的标簽。

夢神趾離同樣入駐了華夏教堂，偉岸神像日夜供人參拜敬仰。

可從未有人嘗試過将兩者結合，哪怕泰格本身。或許唯有孩童那尚未被穢濁暈染的靈魂能夠綻放如此令人癡迷的花朵。

不過花朵仍需專業的修飾，這就得它來負責了。

“該如何選擇？”

堅實者代表保守，亦代表穩妥或怯懦。薄脆者象征機會，亦象征奇迹或冒險。

“呵，天方夜譚。”它嗤笑了一聲，卻毫不猶豫地踏入薄脆到幾乎透明的道路。

幸運庇佑，它似乎承受住了機械老虎的駭人體重。路面雖然崩開裂隙，但隻要沒有破碎，就仍舊肩負着供人行走的責任。

屏息凝神地，泰格活動關節，落下腳掌。

草台班子研究院全速運轉了起來，琳達負責的農業組，諾斯負責的軍事組，以及泰格負責的神學組。

他們各有各的使命，都在為麥鎮和教會竭力奮鬥着。

“所以這就是你召集我們的原因？”巴倫眉眼彎彎，豎起大拇指誇贊道：“對所有人乃至稚童一視同仁，是你最寶貴的品質。”

“泰格，無論結果如何，我永遠不會後悔把重要任務交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