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左手插進衣兜裡,視線卻沒有随之移動,依舊黏在貝爾德的臉上。
而此時,貝爾德也恰到好處地對安娜投來一個溫和的笑容。
等安娜徹底将手攥緊,也不見貝爾德臉上顯示出絲毫慌亂,更不要說如她想象般那樣出手制止自己的動作。
難不成貝爾德真是清白的?
安娜低頭不再看貝爾德,轉而把視線投向口袋外露出的手腕上。
安娜的口袋裡,除了一隻左手再加上幾根線頭之外
——再也沒有别的了。
安娜稍稍掀起眼皮,瞄了眼面前的貝爾德,他看上去很坦蕩的樣子。
在貝爾德看不到的地方,安娜撇撇嘴,然後發出一聲足以讓兩人都聽到的疑問:
“嗯?哪兒去了?”
說着說着安娜把口袋内襯掏了出來,幾根線頭在夏日粘膩的風中漂蕩。
一隻手突然闖入安娜的視線,把在她的手腕上。
安娜擡頭看去,是貝爾德。
安娜腦袋上翹起的頭發垂下,遮住她顫動的睫毛。
“幹嘛?”安娜問貝爾德。
貝爾德抿唇:“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我今天會來找你嗎?”
安娜這下也不眼皮抽筋了,反而是牽起左側嘴角,做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啊?我應該好奇嗎?”安娜一邊問,一邊扽開貝爾德的手。
她還以為貝爾德要說些關于魔鬼的話題呢。
貝爾德低頭看着自己被安娜扽下的手掌,很快又換上一副笑盈盈的表情注視着安娜。
他說:“其實昨晚我并不是故意拉着你跳舞的,隻是……”
“隻是什麼?”安娜聽着貝爾德的停頓聲,很适時地吐出一句催促,忍不住低下頭翻了個白眼。
要是不給貝爾德捧場,他能賣關子到明年。
“隻是過幾天王宮裡要舉行晚宴,我想找個人練舞。”說完這話,貝爾德稍稍彎下腰,将一雙霧蒙蒙的藍色眼睛湊到安娜面前。
安娜緊皺的眉頭壓低一分,單側翹起的嘴角表達了她此時不解的心情。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呢?”安娜幾次張嘴,最後還是把這句話咽下,換了句稍微溫和一點的,“啊,是嗎?那能幫到你真是太好了!”
貝爾德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他彎着腰把腦袋靠在安娜肩膀上,安娜隻能看見他腦後随着笑聲一同抖動的發絲。
安娜拽了下貝爾德的頭發絲,問:“笑什麼?”
“嘶——”貝爾德一手捂後腦勺,一手扶安娜肩膀,把自己的頭發從安娜手裡搶救出來。
安娜又問:“你不是剛剛說過這個了嗎?”
貝爾德摘下發帶,把發絲歸攏後重新。
“我還有後半句沒說。”貝爾德注視着安娜的眼睛,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下說,“這場舞會是為了慶祝桃樂絲公主的婚禮而舉辦的。”
安娜瞪大眼睛,一顆眼珠子懸在眼白中央。
她悄悄瞄了眼嘴裡叼着發帶、正在紮頭發的貝爾德,原來他是為了桃樂絲來的。
“現在舞會和婚禮都即将舉行,主角卻沒了影子,不過
——桃樂絲的下落已經有消息了。”
“那對國王來說應該很好吧。”
安娜本來想說一句“那真是太好了”,但她實在是無法忽視自己内心的緊張以及忐忑,隻能說了這樣一句七拐八繞的話。
貝爾德的眼神抓着安娜不放:“桃樂絲在逃婚過程中被誤傷,血迹一緻延申到小鎮郊外的森林裡,安娜你有看到過她嗎?”
巨大的心跳聲一直從安娜的胸腔轉播到她的腦内,在安娜的兩耳隻見徘徊。
她甚至能夠聽見自己的話語聲和一下下雜亂的心跳交疊在一起:“我這幾天基本上都在商店裡沒出門啊,不是跟你說過,瑪麗阿姨不讓我出門嗎?再說了,我隻和桃樂絲打過兩次照面,都不太記得她長什麼樣了。”
貝爾德合上的雙唇即将張開,氣流馬上就要從他的聲帶間穿過,再經由口腔,最後從雙唇中吐出,形成話語。
而安娜在他回話前的這一兩秒空檔裡,腦中閃過早晨卧室裡的場景。
那扇窗簾,有遮住桃樂絲的臉嗎?
以及,靛藍色惡魔小鳥,會是貝爾德嗎?
貝爾德的聲音終于傳到安娜耳裡:“隻見過兩次嗎?我還以為你之前還是修女的時候,有在4年前的新生兒洗禮上見過她。應該起碼有3次吧?”
“哈哈!”安娜從鼻腔裡擠出兩聲笑,“你居然還知道這事。”
“所以你之前有見過她嗎?”貝爾德緊追不放。
“沒有。”安娜毫不猶豫,回望貝爾德審問的目光,“有沒有很重要嗎?”
最後貝爾德将自己的目光從安娜臉上移開,說:“我隻是擔心你遇見她會認不出來,發現了桃樂絲有賞金,錯過了豈不是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