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北野,它叫阿野,這沒什麼不對啊,誰規定‘野’這個字是你獨享啊?” 他繼續耍賴,強詞奪理,臉上還挂着那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的笑容。
“好,我不跟你計較,回去我立馬養一隻貓,就叫做阿星…… 要不然阿言、小星、小言……” 我一邊說,一邊緊緊盯着他,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泛着金色的迷人光澤。“怎麼樣?” 我突然湊近他,問道,“你沒意見吧?”
他顯然是沒想到我會突然離他那麼近,睫毛不由自主地快速抖動了一下,随後有些慌亂地轉身,依靠在欄杆上,故作鎮定地說:“随便,反正我現在也不叫顧星言。”
“啊?隐居隐得連名字都改了,現在叫什麼?” 我驚訝得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地問道。
“一念。”
“一念?” 我反複在口中咀嚼着這個名字,試圖從這簡單的兩個字裡品出些許不一樣的深意。
“你念誰?” 我追問道,眼神裡滿是好奇與期待。
“念……” 他微微皺起眉頭,思考了片刻,神色有一絲認真,可随後他神色一轉,臉上又浮現出那副似有深意的笑容,笑着說:“天下衆生。”
我在心裡暗自腹诽,鬼才相信他念的是天下衆生,反正我是絕對不信的。
既然他刻意回避,我也就不想再追問下去,免得徒增尴尬。我繼而走到他身邊的欄杆處,雙手輕輕搭在欄杆上,望着沿着懸崖潺潺流淌的小溪,不禁再次感歎:“我不管,我不走了,我要住在這裡!” 我像個耍賴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卻不太相信地輕輕一笑,沒有接我的話。
“好嗎,一念哥哥?” 我故意撒嬌地喊道。
聽到我喊他一念哥哥,他竟呼吸一滞,胸口微微起伏,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說:“好啊,随時歡迎。”
得到了他的允許,我這才收起急切的腳步,向小屋走去。小屋前的草地上,嵌着許多形狀奇特的岩石,這些岩石或大或小,或圓或扁,卻并不顯得突兀,反而恰到好處地像是組成了一個别具一格的小院子。屋前有幾階木質台階,台階的木闆已經有些陳舊,卻散發着一種古樸的韻味。台階上長滿了綠茸茸的苔藓,一直鋪滿了整個屋前平台。
小平台的右側,也就是臨近懸崖的一側,擺放着幾壇各色的小花,它們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經完全綻放,争奇鬥豔,五彩斑斓,為這山間小屋增添了幾分溫馨與浪漫。
平台的左側挨着窗戶放着一架鋼琴,鋼琴的漆面光亮如新,在這青山綠水間,顯得格外典雅,兩間屋門的中央,擺着一張小圓桌和兩張藤條椅,坐在這椅子上,曬着太陽,品着茶,該是多麼惬意的一件事呀。
“靜水流深。” 我看着屋門上的牌匾,輕聲念道,牌匾的落款處是兩個字:一念。那字迹蒼勁有力,又不失飄逸灑脫。“這是你寫的?” 我驚訝地問道,他含蓄地點了點頭。
我細細地看着那飄逸俊雅的四個字,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這四個字,仿佛蘊含着他這些年的人生感悟,深沉而又富有哲理。
他過得如此雅緻,如此悠哉,這不正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生活嗎?而我自己呢?我突然覺得好累好累,身心俱疲。
我不禁問自己,我沒日沒夜、起早貪黑地拍戲,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錢嗎?似乎并不是,這十年來我的資産都已經多得數不清楚了,金錢對我來說,早已隻是一個數字。為了名譽嗎?也不是,我曾經夢寐以求的名譽和光環早就已經得到了,那些獎杯和榮譽擺滿了我的房間,可我卻并沒有因此而感到真正的快樂。現如今還有什麼能讓我渴望得到的呢?為了實現自我價值嗎?那些拿到手軟的獎杯還不足以證明我的價值嗎?那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刹那間,我隻覺得無比迷茫,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霧之中,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十年前,他曾跟我說,要永遠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情,那麼現在我最喜歡的事情是什麼?我在記憶的長河中苦苦尋覓,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當我正在陷入沉思的時候,他端來了一壺茶,那茶壺是古樸的紫砂材質,壺身雕刻着精美的圖案。他輕輕地将茶放在了小圓桌上。“來,坐下曬會兒太陽。”
“我真不想走了。” 我一本正經地說,眼神異常堅定。
他看我是認真的,也就不再和我開玩笑,神色變得嚴肅而凝重,正色道:“功名利祿都不要了?”
“不要了。”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語氣斬釘截鐵。
“你舍得?” 他疑惑地看着我,眼神裡帶着探究。
我認真地思索了片刻,腦海中閃過這些年拍戲的種種艱辛與榮耀,最終堅定地說:“舍得。”
“還不是時候。” 他眯着雙眼,望着遠方連綿起伏的山巒,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什…… 麼意思?” 我不解地問道,眉頭微微皺起,“你當年不是說不要就不要了麼?”
“那是你看到的,” 他緩緩擡起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小巧的茶杯,送到唇邊,嘬了一小口茶。
随後,他像是從遙遠的思緒中被拉回,慢慢把目光從遠處收了回來,眼神裡帶着幾分難以言說的複雜。
“我是準備了很多年,也下定了無數次決心,才做到如今這般。你瞧我現在過得悠閑自在,可背後,我也失去了太多太多。” 他微微低下頭,眼睛緊緊盯着手裡那杯茶,仿佛能從那澄澈的茶色中,看到過往失去的一切。
他的神色有些憂傷,眉頭微微蹙起,像是被往昔的回憶壓得有些喘不過氣。
“失去的和得到的,哪些是你想要的?” 我輕聲問道,聲音不自覺地放輕,生怕驚擾了他此刻的思緒。
他緩緩從茶杯裡擡起頭,臉上突然綻放出一抹笑容,那笑容裡帶着幾分欣慰,又帶着幾分調侃:“我們的小北野長大了,問的問題越來越有哲理了。”
“不要叫我小北野,我重申一次。” 我佯裝生氣地看着他,眼神裡帶着一絲倔強,故意把 “重申” 兩個字咬得很重,“我長大了!” 我加重語氣強調。
“好!” 他答應得倒是幹脆,可那上揚的嘴角,那語氣裡的敷衍,一聽就知道他根本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答應得無比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