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疲憊地趴在床邊，耳朵緊緊貼着顧星言的方向，全神貫注地聆聽着他的呼吸聲。盡管呼吸依舊有些急促，但好歹還算平穩，這讓我懸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原本規律的呼吸聲戛然而止。我的心猛地一緊，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急切地站起身來，迅速将頭貼在顧星言的胸膛，想要檢查他的心跳。可萬萬沒想到，那熟悉而有力的心跳聲也消失不見了！

我又驚又怕，連忙去握住他的手，觸手一片冰涼，他的手冷得如同一塊堅冰，讓我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

“顧星言——你醒醒！”我徹底慌了神，像瘋了一樣大聲呼喊着，雙手拼命地搖晃着他的身體，希望能把他喚醒。

“顧星言——”我的喊聲在寂靜的病房裡回蕩，終于招來了護士站值班的護士。

“顧先生，顧先生——”護士焦急地搖晃着我，試圖把我從極度的驚恐中拉回來，“醒醒——”

我猛地睜開眼睛，慌亂中趕緊去摸顧星言的手，觸碰到那溫熱的肌膚時，我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再仔細觀察他的呼吸，平穩而有節奏，胸口有規律地起伏着，心跳也有力地跳動着。

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擦去臉上不知何時冒出的汗水，這時才意識到，剛才那可怕的一幕不過是一場噩夢。

我的心還在劇烈地跳動着，久久無法平靜。我緊緊地握住顧星言的手，回想起他在山頂時那灰白如紙的臉色和發紫的嘴唇，一股強烈的後怕湧上心頭。

如果再晚一點發現他的異常，我可能真的就永遠失去他了。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栗，我再也不敢有絲毫的睡意。

半夜時分，顧星言忽然開始呓語起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一些聽不明白的話語。我心中一緊，隻能更用力地緊緊握住他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給他力量。

“阿野——救我——”他突然清晰地喊出了這一句，他的手像鉗子一樣緊緊攥着我的手，力氣大得讓我都感覺到了疼痛。

“言哥，别怕，我在。”我不停地輕聲安慰着他，“阿野就在你身邊。”

可他似乎完全聽不見我的話語，雙眼緊閉，腦袋不住地左右晃動，胳膊用力地攥着我的手，死死地不肯松開，那力量大得仿佛在抓住生命中最後的希望。我心急如焚，生怕他有什麼不測，急忙按動床頭的鈴聲叫來醫生。醫生迅速檢查了一番後，給他打了一針鎮定劑，他這才漸漸安靜下來，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了些許。

醫生注視着已經平靜下來的顧星言，神情嚴肅地說道：“為了安全着想，我建議你們盡快轉到低海拔地區去。”聽到這話，我的心陡然一緊。

“這裡的醫療條件畢竟有限，像他目前這種情況，低海拔的環境會更有利于他的恢複。”醫生耐心地解釋着。

我不敢有絲毫耽擱，拜托護士幫忙照看好顧星言，便匆匆準備去外面找輛車，打算盡快送他離開這裡。可沒想到，護士卻搖了搖頭，拒絕了我的請求。

“這個時間大家都還在睡呢，這裡可不是你們大城市，哪有什麼夜生活呀。”護士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

我下意識地擡眼看向手表，時針剛過淩晨三點。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因為焦急而糊塗了，竟忘了這裡是海拔四千米的偏僻小縣城，和繁華喧嚣的大城市截然不同。

為了防止自己再次睡着，我向護士借來了一根筆和一張紙。在漫長的等待中，我就那樣坐在床邊，時而看看顧星言，時而在紙上寫寫畫畫。當黎明的曙光漸漸照進病房時，我的本子上已經密密麻麻地記滿了一連串的數字，那是我在極度焦慮和疲憊中無意識記錄下來的。

突然，我被顧星言的咳嗽聲驚醒。我猛地睜開眼睛，心中一陣懊惱，責怪自己怎麼又睡着了。然而，當我看向他時，卻驚訝地發現顧星言正拿着那張紙，目光專注地數着上面的數字。

“你醒了？”我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見他正靠坐在床頭，眼神中透着一絲虛弱。

“你這是在記錄什麼？”他的眼睛紅得吓人，仿佛被鮮血染透了一般，透着深深的疲憊。

“沒，啥也沒有，就是瞎寫着玩的。”我慌亂地說着，急忙從他手中把那張紙抽了回來。。

“拿來我看。”顧星言不打算輕易放過。

“摩……摩爾斯密碼……”我支支吾吾地搪塞着，眼神躲閃。

“什麼摩爾斯呀，那是他昨晚怕自己睡着，跟我要了一張紙和一支筆來記錄您的心跳和呼吸……”護士端着醫藥盒，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很是“不合時宜”地揭穿了我的秘密。

“你——”顧星言聽聞，眼睛變得更紅了，眼眶中似乎有淚水在打轉。他微微環顧了一下四周，眼神中滿是疑惑，問道：“我們不是在山頂嗎，怎麼會在這裡？”

“看來您什麼都不記得了，您在山頂的時候因為高原反應暈厥過去了，是顧先生撥打了120，然後背着您下的山。”護士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

“背着？”顧星言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又轉頭看向護士，眼神中充滿了震驚。

“是的。”護士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記得我們爬了很久才到山頂的，你、你、你背我下來的？”顧星言的聲音微微顫抖，目光緊緊地盯着我。

“其實……其實也沒多高……”我不想讓他心裡有負擔，便試圖輕描淡寫地說道。

“您甭聽他的，我是本地人，我太了解了，那台階呀，足足有三千九百九十九階呢！”護士一臉認真地補充道。

顧星言聽聞，臉色瞬間變了，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感動，有自責，還有深深的震撼。

我在心裡已經默默吐槽了一萬遍“護士姐姐，我謝謝你。”表面上卻隻能尴尬地笑了笑，心裡祈禱着顧星言不要想太多。

護士姐姐瞧見顧星言那滿臉驚訝的表情，忍不住捂着嘴輕輕笑了起來，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彩，那神色仿佛是在看着一對恩愛的情侶，滿是揶揄和調侃。

“我、我去幫你打洗臉水……”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我急忙找了個借口，想要逃離這略顯尴尬的氛圍。然而，當我剛一起身，雙腿突然一陣發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阿野！”

我的這一突然癱倒，把顧星言吓得不輕。他想也沒想，直接從病床上翻身下來，動作之迅速，完全不像是個剛從高原反應中緩過來的人。

我坐在地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腿肚，隻感覺酸脹感一陣陣地傳來，再摸摸大腿，同樣是酸軟無力，肩膀更是仿佛承受了千斤重擔，又酸又痛。我心裡清楚，這些酸脹感都是昨晚背着顧星言一路匆忙下台階留下的後遺症。

“昨晚太着急了，沒來得及拉伸，緩幾天就沒事了。”我強忍着不适，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你——”顧星言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眼神中是心疼和深深的愧疚。

“别動。”他輕輕地拉着我重新坐下，語氣不容置疑，“洗臉哪有什麼要緊的，現在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沒事，平時我撸鐵狠了也會這樣，太正常了。”看着他自責的模樣，我有些不忍心，便故意說得輕松些，想讓他寬心。

“膝蓋有事嗎？你站起來再蹲下試試，看看疼不疼？”他的這份焦急比起當初在山頂時對洛小川的關切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在乎讓我的心裡泛起一陣甜蜜的漣漪，仿佛盛開了一朵花。

“沒事，喏——”我按照他的吩咐，蹲下起立做了幾個動作。膝蓋确實有微微的酸脹感，但并不疼痛。

“你又救了我一次，我愧欠你的越來越多了。”他看着我，眼神中帶着無奈。

“又？”我微微皺起眉頭，心中滿是疑惑。我明明隻救過他這一次呀，他莫不是病還沒好，糊塗了吧？

顧星言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我可沒有糊塗，是你自己糊塗。”他的聲音輕柔，帶着一絲寵溺。

我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疑惑，心中的好奇如同潮水般不斷翻湧。“啊？”我一邊說着，一邊歪着頭，努力在腦海中搜尋着相關的記憶線索。

“笨——”顧星言看着我一臉茫然的樣子，忍不住擡起右手，在我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動作十分親昵。那力度很輕，卻仿佛帶着一股電流，瞬間傳遍了我的全身。

“自己救過的人都能忘掉，你呀，真是個小糊塗蛋。”他的眼中卻滿是笑意。

我微微皺起眉頭，緊抿着嘴唇，絞盡腦汁地回憶着過往的點點滴滴。腦海中像放電影一樣，閃過一個個畫面，可依舊沒有找到任何關于我救過他的記憶片段。我不禁有些着急，“我真的想不起來了，你就别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吧。”我拉了拉他的衣袖。

“十年前……哦，不，确切的說是十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