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現場氣氛被推向高潮,歡呼聲、尖叫聲響徹整片草坪,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草地一角。
隻見“洛小鸢”攬着顧星言的胳膊,緩緩步入衆人視野。兩人步伐沉穩,卻在我眼中化作重錘,一下下敲擊着心髒。
“不是說洛總的兒子早就在十年前去世了嗎?怎麼……長得一模一樣?”賓客席間響起竊竊私語。
“不會是還活着吧?”質疑聲、猜測聲此起彼伏,可這些聲音都漸漸模糊,我的眼中隻剩下那兩道并肩而立的身影。
“聽說是找了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
“洛總還真是性情中人呀!這麼多年一直對故去的兒子念念不忘!”
“執念啊,執念太深……”
“是呀,”旁邊的一位賓客附和着,“孩子都已經走了,就随他去吧,何必再造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人,讓逝者的靈魂都不得安甯呢?”
“我看啊,洛總這些年有些糊塗了,公司裡所有的事務都不再過問,一股腦兒地交給這個兒子打理。”
“今日這場面可真是夠熱鬧的,你瞧顧北野,眼睛都快冒出火來了……”
“誰說不是呢,明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怎麼突然就各自有了别人相伴?”
“别說了,你們快看顧星言,他的眼神自從上台之後就沒從顧北野身上移開過!”
滿座賓客的議論聲嗡嗡作響,彌漫在整個婚禮現場的上空。而我的目光,自始至終都緊緊鎖定在顧星言身上,一刻也未曾移開。
幾個月未見,他明顯瘦了。頭發長長了不少,已經垂到脖頸處,看上去像是大半年都沒修剪過。原本就瘦削的臉頰,如今顯得更加清瘦。身上的婚禮禮服十分合身,剪裁精緻,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他修長的身形和那雙令人矚目的大長腿,相比之下,一旁的“洛小鸢”——洛小舞,在他身旁竟顯得小巧了一号。
他的目光與我交彙,随後瞥了一眼我身旁的小川。看到小川挽着我的胳膊,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波瀾,平靜得如同深不見底的湖水,讓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而我的心卻在這一瞬間猛地揪緊,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住,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我努力保持着表面的鎮定,可内心的波濤洶湧卻難以抑制。
“下面有請兩位新郎發言——”司儀笑容滿面地将話筒遞給顧星言,現場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首先感謝各位賓朋的到來,如果不介意的話,現在我先打個電話。”顧星言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嗯?”疑惑聲此起彼伏,賓客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是什麼操作?”
“婚禮上打電話?太奇怪了吧!”
顧星言挂斷電話,重新回到洛小舞身旁。我本以為他會簡單說幾句場面話,不料他竟緩緩開口:“我給大家講個故事。”頓了頓,他目光掃過全場,“這個故事有點長,請大家耐心聽完。”
“我的成長經曆大家有目共睹,個人履曆和資料想必大家也一清二楚,就不再贅述。我想講的,是我遇到洛小鸢之後的故事……”
台下頓時響起窸窸窣窣的私語聲,洛家輝微微閉上雙眼,嘴角若有若無地揚起,仿佛正沉浸在對往事的期待中,等着顧星言揭開那段塵封的回憶。
“我發誓,我今天所講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亦可作為呈堂證供。”顧星言字字擲地有聲,語氣嚴肅得令人心驚。
“什麼意思?”賓客們面面相觑,滿臉困惑。洛家輝原本放松的身子突然繃直,鏡片後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顯然,“呈堂證供”這四個字,觸到了他敏感的神經。空氣中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顧星言接下來的話語,而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隐隐察覺到,這場婚禮,即将迎來一場風暴。
這一切細微的反應都被顧星言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神色自若,接着說道:“大家不要緊張,我隻是想強調,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絕無半點虛假。當然,權當是聽個故事也無妨。”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有些悠遠,仿佛陷入了那段回憶的時光隧道。
“我和洛小鸢的相識,源于一場芭蕾舞劇,他自然是那場劇的主角。他的舞姿輕盈優美,每一個動作都幹淨利落,渾身散發着獨特的氣質,是個極具天賦的芭蕾舞者。我們相識後,關系逐漸熟絡起來,從陌生到熟悉,慢慢地成為了朋友。随着相處的增多,我們的來往也愈發密切。”
“我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女孩子,所以和他交往時毫無顧忌,很放心地把他當作朋友,從未想過……戀人這一層關系。”
這時,場下傳來一聲刻意的咳嗽,洛家輝的不滿顯而易見。
顧星言微微皺了下眉,但并未理會,繼續說道:“除了工作時間,我們幾乎都待在一起。我們倆都不喜熱鬧,不愛參加那些喧嚣的聚會。隻要能一起靜靜地看書,或者我看書時,他伴着芭蕾音樂翩翩起舞,我就覺得那是世上最美好的時光。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每天都為能擁有這樣一個知己而感到開心。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洛小鸢在見到我的第一眼,就已經愛上了我,他是抱着與我相伴一生的想法,而我僅僅把他當作朋友。”
“漸漸地,我的工作任務越來越繁重,出差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每次我要離開,他總會流露出些許怨言,可當我回來時,他又會滿心歡喜地迎接我,還會精心準備一桌豐盛的飯菜。但等我再次離開後,他就會變得情緒低落,郁郁寡歡……”
“後來,他給我講了他小時候的故事……”顧星言目光如炬,直直看向洛家輝,洛家輝握着拐杖的手猛地一抖,随即向司儀急促揮手。
“顧先生,您等下,請稍等——”主持人神色慌張,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試圖搶奪顧星言手中的話筒。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對講機聲響徹草坪:“全體注意——全體注意——包圍婚禮現場——包圍婚禮現場——”聲音從草叢深處炸響,驚得賓客們齊刷刷站起身,四處張望。
“這該死的保安,‘保衛’能說成‘包圍’!”洛家輝漲紅着臉,慌亂掏出手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然而,台上的“洛小鸢”突然如離弦之箭沖下台,一把奪過他的手機。洛家輝瞪大雙眼,看着眼前這個與兒子面容相同的人,仿佛在凝視一個陌生的闖入者。
“抱歉——”顧星言聲音沉穩,絲毫不受騷亂影響,“大家稍安勿躁,先聽我把故事講完。”他頓了頓,語調變得冰冷:“洛小鸢很小就和母親洛青離開了洛家,原因是洛家輝要娶一個能給洛家帶來利益的梅小姐。兩大家族聯姻,互惠互利,在他眼裡,比妻兒的幸福重要得多。”
“你你你——”洛家輝青筋暴起,在台下暴跳如雷,掙紮着要沖上台,卻被洛小舞死死按住肩膀。他漲紫的臉因憤怒而扭曲,像一頭困獸。
“洛家輝甚至沒給洛青一場婚禮,連和父親争取一下都沒有,就迫不及待迎娶梅家千金。”顧星言字字如刀。
“什麼?!”賓客席炸開了鍋,議論聲此起彼伏,“梅家千金?那不就是現在的太太梅襲人嗎?”
“原來他是個負心漢!”
“抛棄糟糠之妻,為了利益攀附權貴……”
現場一片嘩然,而洛家輝的臉色由紅轉青,額頭上的冷汗不斷滾落,在他精心打理的頭發下,狼狽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