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又守了莫子占一夜的十七,沒等人醒過來,就先一步離開了廂間。
他拐到原本屬于莫子占的那間房,兩隻夢朏打着呼噜躺在床上,肚皮鼓鼓的,估計昨晚在别處飽餐了一頓,壓根不需要他們挂心。
如此确認完一通,十七才緩步走到客棧的大堂。
客棧掌櫃起了個大早,沒有待在它那張被莫子占摳崩了一塊的櫃台上,而是找了個臨床的位置趴着,趁着顧客少,懶洋洋地在曬太陽,直到十七走到它跟前,它才全身一個激靈,當即站了起身,讨好地問道:“大人這麼早就起來了呀。”
十七現在多少已經習慣群妖對他的态度了,也懶得糾正它的稱呼,應道:“嗯,早。”
然後他們的話題就這麼死在了一來一回的招呼聲中。
被十七盯着,貓妖當即跪下來的心情都有了,甚至覺得對方現在讓它翻肚皮任撸也是完全可以的。
當然了,十七并不需要它跪,也不需要它翻肚皮,隻需要它回答一點事。
在貓妖實在招架不住,問出一句“大人可是有事要問”後,十七點了點頭,開口問道:“與我同行的那位玄修,你們從前可認識?”
貓妖立即實話實說,不敢摻半點假:“認識到算不上,他去年在我們這也住過店,那會兒他身邊也帶着隻妖,是條魚。”
十七:“魚?”
“是呀,是呀,雖然就是條再普通不過的魚妖,而且還沒開靈智,但生得可漂亮了,我原本還想着讓仙長把那魚妖讓給我的,結果……”貓妖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說飄了,當即住了嘴。
可它住嘴的時機太好了,正正把十七的興趣給挑了起來。他追問道:“結果?”
被鼓舞了一下,貓妖頓時就口無遮攔了起來,說道:“他居然說他那條魚值三萬九千零六十六靈石!什麼魚能值這麼多錢,這不扯麼!”
一想到這個,貓妖就想起自己當時被壓下的惱,覺得莫子占要是不樂意把魚讓給它吃,明明可以直說的,結果居然給它編個這樣的借口,來讓它知難而退,它難道像什麼得不到就搶的壞妖嗎?
“我這樣的。”十七平靜地回答道。
或許是覺得這還不夠,他又補了一句:“扯嗎?”
貓妖愣了好一陣,仔細琢磨着十七此刻的神色,發現對方居然不是在開玩笑,表情瞬間變得驚悚,而後哀号了一嗓子,差點自己給了自己一爪子,痛定思痛地糾正了自己的話:“太扯了!明明還得翻個十倍百倍都不夠!”
十七沒打算在這事上牽扯太久,繼續問:“還有呢?”
到底是受人錢财,貓妖在為仙長保守秘密和老實交代之間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屈從于本能地選擇了後者:“他托我調查了一些關于他師尊的事,都是些污耳朵的凡間俗事,沒有探究的必要。”
“說吧。”十七道。
貓妖完全沒想到這檔子事它居然還得說第二次。
十七沉默地聽着,并沒有太多的表情。
他對這一段經曆并無任何印象,相比起來,更能撩撥起他情緒的,依舊是莫子占昨夜的眼淚。
莫子占在為他的這些往事而難過,而他自身,卻隻為莫子占那大顆往下掉的眼淚而自責。師長本該是為徒弟撐起一片天的大樹,他卻反倒讓徒弟為自己而傷神,實在失責。
更何況,他居然還主動勾引莫子占和他做了逾矩之事。
哪怕是在一無所知的前提下,但做了就是做了,無論如何,眼下有一件事是不可否認的,他不是稱職的師尊。
他成了自己口中那個“品行不端、無恥龌龊”的壞人。
十七破天荒地感到了頭疼,他存有記憶的一年多裡,幾乎所有的棘手事都是莫子占給他帶來的,偏偏他還沒辦法将這人撇下。
他已經答應他了,他是他的。
被打聽的主人公是在一個時辰後醒過來的,莫子占腦袋發懵,良久才陸續想起昨夜的事,也當即明白過來,許聽瀾為了不讓他碰,居然直接把他給弄暈過去了。
這反應,和從前在藏歲小築他第一次喝醉時一模一樣。
唯一的不同是,這一次醒來,許聽瀾沒有再和他說什麼師徒之别的大道理,也沒有故意和他拉開距離,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表現正常得有點兒不正常了。
莫子占冷着臉,見到十七回來,也沒有對此發表任何意見,或者更準确來說,他是一句話都不說了,明顯就是生氣了。
心裡翻來覆去、颠來倒去地想,許聽瀾為什麼要把他弄暈過去?他承認自己是有點急色,可是急色怎麼了?作為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男人,急一點,色一點,很正常。
太正常了!
更何況,他沒辦法不急的。
他不可能讓許聽瀾繼續長久地承受魂魄缺失的苦痛,他做不到。
他舍不得許聽瀾疼。
可是他也是有私心的,他貪圖着此時十七對他的好,對他的關懷。可越是離得近,就越是恐慌不已。莫子占不敢想、不敢假設,人就像在懸崖邊緣遊走,在刀鋒上舔吻,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他僅能嘗試着在有限的時間裡,盡可能把一切做到最絕。
那樣的話,哪怕師尊有一日知道他藏着的秘密,哪怕師尊有一日惱恨他将自己拖入那樣一個肮髒的境地,哪怕師尊有一日毅然決然地棄了他,他也起碼可以留有一點美好來遮掩傷口。
他自認是個喜歡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他想在這短暫裡趕緊把人給吃幹抹淨。
許聽瀾到底為什麼不願意從了他?
他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而且他明明看書上說,龍皆好淫,怎麼換成他師尊就清心寡欲上了?
雖然許聽瀾無論什麼樣都招他喜歡,甚至說他就是喜歡師尊冷淡如雪的模樣,可放在現下這種情況,隻讓莫子占覺得困擾。
親吻是離經叛道,靈肉相親也是離經叛道,他們親都親了,再進一步,又怎麼了?
那是不是說明,先生雖然喜歡他,但沒喜歡到願意和他雙修的程度。
莫子占呼吸一滞,全身上下都在抗拒這一個猜想。
不可能的,許聽瀾不是那種輕佻的人,如果是不喜歡他,許聽瀾沒理由親他,也不可能願意和他做那樣的事。
莫子占努力勸服了自己,而後又忍不住猜想起其他可能。
難不成是有隐疾?
莫子占盯着十七的臉,腦袋忽然被一對情色廢料給裝滿了,從觸感上來說,功能和大小不像有問題。
難不成是……許聽瀾知道自己是那種,一旦被碰就會軟下去的,早,早……
“在想什麼?”
“在想早……”
聽到許聽瀾的聲音,莫子占話差點不管不顧地冒了出來,牙齒在舌頭上咬了一下,一副慫樣地湊到先生身邊,頭一歪,找準自己平常“安家”的地方,笑盈盈道:“……早些時候先生的妖身是什麼樣的。”
“既然是龍,那肯定是威武雄壯、超凡脫俗,能力強大……”
十七斜眼看向一臉做賊心虛的某人,一通亂七八糟的誇獎話讓他聽着感覺哪哪都不大對勁,但最終還是沒有繼續追問。
直覺告訴他,繼續追問下去,到時候倒黴的會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