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做生意,但醫藥堂總歸是跟其他的店鋪不同的,即便是在晴天白日裡,也沒什麼生意。
柳聽霜把剛才對丫鬟說得話又對櫃台的夥計說了一遍,于是夥計便開始抓藥了。
安眠的藥材算是常見,很快夥計就包好了藥材包,遞給了柳聽霜。
柳聽霜接過,卻是轉手就遞給了旁邊的丫鬟,吩咐:“你先把東西放在馬車上,我随後就回。”
丫鬟并沒有多問,應了聲是,轉身按照安排去做了。
柳聽霜付着銀錢,随口聊天一般問道:“小哥兒,剛才是不是來了個脖頸間圍着布巾的女子?她是我家遠房親戚,來抓藥是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櫃台的夥計老神在在道:“我們藥堂做事有規矩,小姐您要是關心親戚,何不找上人家當面關切一番?”
聽他這麼說,柳聽霜面上倒沒有被回絕的難堪,反而笑了笑,又從荷包裡取出些銀錢,“這應該夠我剛才抓藥的錢了吧?”
她撥出的數量顯然是超過的,夥計正準備說什麼,柳聽霜卻直接把那些銀錢推過去,“小哥兒你做事公允,應該就是這些數目才對。”
藥堂夥計眼珠一轉,明白了柳聽霜的意思,将她該付的銀錢裝進櫃台,另外的部分則是熟練地收進自己的袖裡。
“小姐您說的那位親戚啊,夫妻之間似乎不太順利,您那位親戚便想法子改善改善……”
夫妻之間的事情,來醫藥堂想法子改善,那還能是怎麼改善?
柳聽霜瞬間就明白了沈惜雲那貼身婢女抓的是什麼藥。
隻是那個婢女哪裡成過親?更何況未出嫁的姑娘和婦人的發髻有明顯的區别,藥堂夥計不至于認不出來。
事實上,藥堂的夥計也的确認出來來抓那種藥的是個姑娘,隻是他們開藥堂可不是為了辨事理的,送上門來的生意哪裡有拒絕的道理?
于是夥計聽了那姑娘的話,并沒有質疑什麼,安生抓藥就是了。
既然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了,柳聽霜轉身就出了醫藥堂。
柳聽霜知道沈惜雲那貼身婢女的性子,若不是主子吩咐,她定然做不出這種事情。
然而柳聽霜依然想不明白,沈惜雲為何要讓婢女去做這種事情?
想來想去,柳聽霜心裡有幾個猜測,卻無法斷定。
于是她決定向姨娘請教請教,正巧手裡有安眠的藥包,她也有明面上的理由。
……
——
且不說柳聽霜向姨娘請教的結果如何,隻說這天色黑得着實快些,天邊兒的日頭很快便沉了下去,一切都陷入夜的安靜之中。
殷宅,後院。
夜色深沉,燈火盡熄。
高挂的弦月并無雲層遮擋,投下的光清涼淺淡,在這紗似的朦胧之中,可見一道男人的身影掠過,停在窗邊。
丫鬟也已經陷入沉睡,細微的開窗的聲音并沒有引起絲毫注意。
窗扇一開一關,那道身影便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一步步走近床榻後,那道身影終于停住了腳步。
看着床上安睡着的人,男人喉結滾了滾,微微俯下身。
像是怕驚擾了睡夢中人一般,他斂着呼吸,探出的手指在将将觸碰到對方的臉頰時,克制地頓住。
想起白日裡她的情态言語,他的胸腔便難以遏制情緒地起伏。
明明是他先遇到她的,明明他等了好些年。她怎麼能夠牽挂别人?他不允許她牽挂别人!
從那年的夜雨之時,一切便都已經注定了。
他屬于她,她也隻能是他的。
表妹、表妹。
幽寂之中,一道低沉的似喟似歎的聲音響起,嗓音沙啞得仿佛那展露親密的兩個字的稱謂在唇齒喉舌之間百般琢磨,終于得見天日——
“……阿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