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門外瞧着不顯,進來之後才發現,院子裡内有乾坤。
并不算大的院子裡種滿了顧胭叫不出名的花兒,花叢矮小,但花朵開得燦爛,讓人瞧着便心生舒暢之意,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顧胭走過去,禮貌地福了福身。
那老者撫須一笑,“姑娘不必客氣,快坐快坐!”
殷琢旁邊還有一個空着的石凳,顧胭便直接坐下了。
不用她問,老者就自發地介紹起了自己:“老頭子我名号度空,客居同林廟已經有了一段時日了。其實原本早就打算離去……說來話長啊,簡單來說就是老頭子我掐算出命中注定有一遇在此同林廟,便留到了今日。”
所以這位老者并不是同林廟的人?
顧胭有些詫異,并沒有插嘴,聽度空老者繼續說道:“我與這位公子有緣,便未經允許擅自為這位公子掐算了一番,其中緣法言不盡……紫氣蓬勃卻戛然而止,晦暗之處竟絕處逢生。姑娘,你猜何謂絕處?何謂逢生?”
突然被提問的顧胭愣了一下,不太能答上來。
紫氣蓬勃顧胭能夠理解,殷琢乃是肩負此番小世界大梁之人,他的運道當然不是尋常人所能比拟的,隻是聽着這老者的意思,怎麼還會有她渡劫似的坎坷?
……難不成還真跟她有點關系?
阿胭轉生渡劫的世界是三千小世界,每個小世界都有肩負世界命數的世界之子或者世界之女,他們于所在的世界而言就像是房屋的頂梁柱,不可或缺。
隻是每個世界設定不同,就像顧胭目前所在的世界,人的壽命不過短短數十載,就連世界之子都不能避免。
等到此世界的世界之子壽終正寝的那一刻,便是下一個肩負世界命數之人的誕生之時。
阿胭是渡劫,她生而為女,自然轉生在有世界之子的世界。等到世界之子命數将近,她也會随之脫離身軀。
身死之時,便是下一個世界的阿胭覺醒之時。
阿胭每次轉生都會找上那個世界的世界之子,她渡劫所需是情力,找上世界之子,說白了也就是向對方蹭點東西。
不過她由情力而生,自然也享受其中。她既然得了世界之子的好,也會以同等的情愛回饋。
顧胭自認這是一場平等的交易,她不會做太多的事情幹預世界之子的經曆,也不會耗費情力蔔算世界走向。
再回想她目前所做的……她瞧着殷琢還挺正常的話,應該沒對殷琢造成什麼影響吧?
見顧胭面露疑惑,度空老者哈哈一笑,“姑娘不必驚疑,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随心随性順勢而為又何嘗不是至上法寶?”
度空雖然看着樸素如同農家老人,但言語跟顧胭印象裡的世外高人是一副模樣,既不能“洩露天機”,又不能對有緣人從頭到尾保持沉默,偏偏說一半留一半的,讓人遐思不斷。
這位老者看起來有點本事,顧胭有心再問,因為如果這個世界走向出現了什麼問題,那可不是她耗費一點兩點情力就能解決得了的!說不定好久的努力都要白費了!
然而度空老者就像是察覺到了顧胭的想法似的,不待顧胭将疑問說出口,就率先站起身來擺擺手:“時候不早了,二位且回罷!”
顧胭:“……”
晴天白日的,哪裡就時間不早了?
然而度空老者已經轉身朝屋内走去,“嘭”地一聲幹脆利落地關上門,俨然一副拒絕再見客的态度。
顧胭有些無奈,她總不能攆上去破門而入吧。
“表妹不必太過在意,别人的言辭終歸隻是從别人口中說出的,又怎麼可能決定自己的事情?人定勝天。”
看出來了顧胭有些在意剛才那個自稱野遊大師度空的老者的話,殷琢便出言安慰道。
他不是随意找的理由。
在顧胭來之前,雖然他已經被那位老者叫過去坐下了,對方說出了他乃度空的名号之後,殷琢有一點驚訝,便想聽聽這人是不是有幾分真本事。
隻是話來話去,一會兒的時間浪費過去,對方說得都是扯幌子似的随意攀談,一丁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有。
在殷琢的耐心消亡殆盡的前一瞬,那老者喲了一聲,對殷琢笑道:“是不是不想跟我聊下去了?我猜啊,你想聊之人就在你身後呢。”
殷琢聞言,回頭看去。
再之後的事情,顧胭也都知曉了。
不過殷琢見顧胭如此在意那位老者說的話,也便沒有将剛才兩人間的交流說出來。
殷琢無法确定,但有七八分相信,那位老者應該就是傳言之中掐算精準的大師度空。
隻是傳言皆說度空一直在四處雲遊,行蹤不定,沒想到剛才那位老者說他其實已經在同林廟住了一段時間了。
殷琢腦中回想着那老者說的話,然後便抛之腦後。
他一向相信人定勝天。所謂命數,不過是未盡人力而自我麻痹的可笑說辭罷了。
隻是既然阿胭乃是擔心他才會在意那個老者的話,當然跟那些人不一樣。
聽着殷琢對自己的寬慰,顧胭隻是笑了笑。
他就身處這其中。
顧胭相信世界之子本身的能力絕對不差,然而與此同時,就算是世界之子般的存在,他也不會料到,除了此間世界之外還有萬千小世界同時存在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顧胭不會去小看任何一個小世界之中的能人異士。
天命既然存在,那便有被探查到的可能。
顧胭内心已經打定主意,回頭尋找個時間再來跟度空談一談。
“表妹不妨陪我四處走走?”
看出他有意讓她忘記剛才的談話内容,顧胭也樂得配合,點點頭,随殷琢站起身,朝院子外走去。
門口那裡,淺綠還在守着。
顧胭對她使了個眼神,淺綠點點頭,放輕步子退下了。
殷琢的心思在顧胭身上,自然沒錯過這點眉眼官司,他眼底有莫名情緒閃過,唇瓣的一兩分笑意都比剛才真切了些。
他一直相信人定勝天,如今看來,也的确是這樣的。
至少他所圖謀的事情,已經看得到正向的結果了,不是麼?
不過并肩而行的兩人并不知曉,在他們走出院子時,屋子裡的度空再次打開了門,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目光沉沉。
視線之内相伴而行的兩人的背影在逐漸縮小,度空長歎一聲。
天命。天命啊!
又豈是他一言一行能夠左右的呢?
隻希望……意外既然産生,便不要再多生出别的變故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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