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手邊還有殷琢贈與她的玉佩,顧胭都快以為那晚的事情隻是她夢中發生的了。
實在是那晚她應下之後,夜晚風涼,兩人又回府了,之後的氛圍正适合說幾句貼心話,然而宮内急召,殷琢與其他幾位大臣已經連着三天未歸了。
顧胭消息靈通,知曉是皇帝已然蘇醒的緣故。
這般大的動靜并不好瞞着,于是便有人開始稱贊多虧了三皇子的一片孝心,可皇帝醒來後對自己的好大兒隻是口頭褒獎一番,并未有實際上的賞賜,甚至急召鐵杆保皇黨臣子入宮商讨政事。
一時之間風聲鶴唳。
“奴才參見陛下!”一瘸一拐的馬榮功走進宮殿,行禮的動作都有些激動。
皇帝示意他起來,“不是說等養好身子再來近身伺候朕嗎?你這是急什麼。”
“許久未見聖顔,奴才實在擔心,您就讓奴才過來吧。”
見他又要行禮,皇帝連忙揮揮手,“好了好了,既如此便近身就是,你個老家夥别擔心,沒人能搶了你的位置!”
見感激涕零的馬榮功不比往日的體面模樣,肉眼可見的狼狽蒼老了,皇帝内心情緒翻騰。
馬榮功自小便是他貼心的奴才,在他登基後更是有着大總管的位置,何曾這樣狼狽過?再想起自己身不由己躺在床上的日子,皇帝冷笑一聲,好一個三皇子!
“陛下,禁軍首領求見。”
“宣。”
皇帝面色沉靜下來,看着自己剛剛提拔起來的臣子,“如何了?”
禁軍首領一身殺伐氣息未消,走動間甚至隐隐有股血氣,叩首行禮的動作一闆一眼:“啟禀陛下,臣幸不辱命,已圍了陳貴妃的宮殿,膽敢反抗的奴才當場斬殺。”
“哈哈哈哈哈,好!”皇帝冷笑,“朕要開一場賞月宴,你親自去三皇子府告知他這個好消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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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與宴會沉悶的氣氛相稱,連弦月都被一層雲掩着,天地之間一片紗霧似的淡色,有種莫名的壓抑感。
大殿兩邊的位置座無虛席,宮人行走間毫無響動,就連宴客也毫無言語交流,頂多便是隐晦的眼神碰撞,然後便不約而同地投向上首。
——龍椅上的皇帝正閉目養神,然而旁邊還設置了兩個金座,皆是空着。很顯然,是皇帝為這場宴會的另外兩位主人公準備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氣氛也越來越凝重。
皇帝終于開了尊口:“馬榮功,老三和貴妃怎麼還沒到場?”
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大太監上前一步:“回陛下,許是三皇子和貴妃娘娘被什麼事情牽絆住了呢。”
似是為了映照他的話,下一秒,便有人步入大殿禀報:“啟禀陛下,三皇子與陳貴妃來宴中被查出身攜利器,已被微臣扣下。”
每次宮宴都有專人搜查,隻不過像三皇子之類的人從來便是默認不需搜查的,隻是如今的皇帝有意如此,又有誰能違抗。
皇帝擲杯于堂,大怒:“放肆!”
緊接着皇帝便在一衆臣子的見證下唱念做打淚濕衣襟,話裡話外都是自己無比疼寵三皇子陳貴妃兩人,卻未料想他們母子二人竟然為了一己之私而置他的安慰于不顧,無奈之下皇帝隻好圈禁了之。
下面的臣子對皇帝言行的緣由十分清楚,不過卻并未給另外二人辯解什麼。
底下的禁軍首領便适時告退,離開前,朝一個方向望去。
殷琢眉眼微垂,并未睇來什麼眼神,于是他便放心地離開了。
寵妃愛子的背叛似乎傷到了老皇帝,宴席還沒正式進行,就這麼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殷琢坐上馬車,馬車轉了一趟,卻沒有回府,而是朝一個不起眼的茶樓去。
他跟掌櫃低語幾句,然後登上二樓,走進一個包廂。
包廂内早有人等候在此。
内裡空間不算太大,但與尋常包廂不同的是,此間多了個屏風。
随着殷琢落座,一盞茶被放到了他面前,他執起茶盞輕抿一口,道:“難為您出來一趟,還帶着東宮的六安瓜片。”
“這不是為着殷大人您喜歡麼。”孟祉面容依舊是不太健康的白,不過倒沒帶着輪椅,“如何?今日可是看了場樂子?”
“尚可。”殷琢輕描淡寫,轉而便說起正事來,“那張紙——是否有消息了?”
“無非是那些人栽贓打壓功勳世家的事而已,經年之事,證據倒是有些難以搜集齊全,還要再等上些時日。”
為防意外,孟祉事先派人求證過,那威遠侯之愛女倒真配得上這個稱呼,竟真的從自己父親書房裡找到了威遠侯之前和三皇子站在對立面時,用以打壓對方的舊證。
“我們的人在調查時,碰上了另一波人。”孟祉用折扇輕輕敲了敲殷琢面前的茶托,“顧家。”
殷琢眸光一閃,“可有接觸?”
孟祉手腕一翻,折扇抵唇:“就要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