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侍女伏身進門,不敢有絲毫動作,靜待上位者發話。
“說說你們看到的吧。”
聲音一出,兩人驚恐地更加俯底了身子。
她們不是第一次受族老傳喚,大族老溫厚的聲音也一如既往,令她們害怕的是,這句話自她們右邊響起,向來坐在主位的人,現在竟然屈居與下首的位置。
而那主位的人始終微合着雙眼,連視線都未給予她們。
有些發顫的聲音響起,是那個離開神子院落時轉頭的侍女說:“神子大人頗為喜愛此女,舉止親密,把她帶回屋子後就未再讓我們見過她,連穿衣換藥都親力親為,此女甚為嬌縱,數次要求神子大人...”
主位的人眉頭逐漸蹙起,卻不是因為這些内容。
大族老自然明白,這位可不是來聽這般拈酸吃醋的,她斜睨一眼那無知無覺的侍女,又問另一個人:“你呢?”
另一個侍女卻是将她們領命去找那位姬君,到神子命令離開的過程詳細描述了一遍,倒是未被打斷。
先開口的侍女暗自懊悔,不應該直接提那位的不是,但兩人都默契地沒提理奈借口保護她們離開的事情。
待她們說完,上面的人沒有反應,大族老便揮手讓她們離開。
待兩人走後,大族老便端着一個木盒向主位走去,打開放在案幾上,其中放着一塊染血的絹帕,她開口解釋:“我見她咒力有些熟悉卻又有些奇怪,雖然她否認,但已經讓九條家那邊确認過,确實是九條家的血脈,似乎還有返祖的迹象。”
九條家的返祖血脈,廳内出現短暫的喧嘩。
九條家很特殊,雖比不過禦三家,但也曾算一流世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有心之人發現,娶了九條家女孩的家族成員,其後輩往往有可能會遺傳到不低于其父輩的天賦能力,其中不乏将血脈優勢發揮到極緻之人。
那個時候九條家也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具有如此特殊的血脈天賦,幾經實驗,最後确定這項能力隻有女性才可能具備,與男方結合産下的後代将極有可能繼承男方的天賦才能,甚至進一步激發潛能。
這樣的能力,理奈在族學中第一次了解到時,滿腦子都是基因優選四個大字,把男方那邊所有不好的基因淘汰掉,最先覺醒的先祖到底是有多強的執念呀:)
嗯...從家族史上看好像是哪一位招贅的前輩呢。(小聲嘀咕)
這幾乎能讓保證一個家族再繁盛一代的能力,使得當時在咒術界地位一般的九條家地位水漲船高,但九條家女孩不少,具有這項天賦的人卻也不多,術師的人數本就不多,如果不是出了幾個天賦異禀孩子,剛好母親都來自九條家,或許也不會有人發現。
從這時候開始,無論是主家還是偏遠的分家的女孩,全部都送回主家培養,直至成人安排出嫁,或是走婚招贅。
但不知道是不是這種畸形的環境,九條家能覺醒這種天賦的女孩越來越少、越來越弱,即便覺醒了天賦,但因為各個家族之間的競争而殒命的無辜女孩也越來越多。
自平安時代後,即便九條家的女孩有所覺醒,大多也隻是能作用于普通人之間,難以匹配術師。
九條家的血脈,仿佛昙花一現,從平安時代後開始沒落。
漸漸地,因為各種原因,九條家也逐漸淡出了咒術界,咒術師一支已單獨分家,在咒術界中也很低調。否則五條家這次也難以動用探子去确認九條理奈的血脈,對咒術師家族來說,血脈就是重中之重。
現在的九條家,血脈天賦聊勝于無,那在普通人中的地位,五條家是不屑一顧的,但如果是返祖的血脈...
九條家的返祖天賦,五條家的六眼神子。
幾乎所有人都興奮到顫栗,若是...若是...
“還不确定的事情,”一道陰恻恻的聲音響起,是被理奈所傷的三族老,“九條家的血脈都過去那麼久了,所謂的返祖到底是不是我們想的那樣,恐怕連九條家自己都不清楚吧。”
他環視一圈大廳,看着連呼吸都加重幾分的族人:“此女對五條家毫無敬畏之心,如何能做好主母的位置?恐怕還會讓神子與五條家産生間隙。”
二族老嘶啞着聲音打斷了他,“老三,你應該知道的,既說返祖,必然不是随便一說的,連九條家都不知道,才有利于我們。”
大族老也附和道:“隻要這份血脈有用便好,若是無用,再換人便是,小輩的事,你不必介懷。”
三族老冷笑,直直看向主位上的人,慢慢說道:“老夫人,她和藤原家那位,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的相貌啊。”
衆人仿佛瞬時被捏緊了喉嚨,發不出聲音,不敢看向主位上的人,震驚的眼神在大族老和三族老之間打轉。
主位上這位自他們父輩甚至于祖輩時就已經是老祖宗了,都不知其姓名年齡,但誰人不知,主位這位老祖宗面前不能提到以前的藤原家,這是自他們第一次有幸來見這位老祖宗時就被反複警告的。
除了這三位族老之外,他們都不知道所說的藤原家那人是誰。
原本以為隻是随口一問,竟然真的和藤原家有關嗎?
廳内沉默着,在那位開口之前,無人動作。
直到那位的眼睛緩緩睜開,隔着幕簾,模糊的目光落在大族老身上。
大族老強自鎮定,斟酌着回答無聲的提問:“與畫像确實極為相像,但其已是一級術師,咒力不俗,也并不似那人一般孱弱,還未來得及向老夫人禀明。”
沒有回應,屋内落針可聞,一個紙人從幕簾後飛出門,直至夕陽落下,夜幕降臨,衆人仍在無人點燈的房間靜默着。
月亮的光透過紙窗漏了進來,那隻紙人也飛了回來,主位上終于傳來了動靜,竟是一道不算年暮的聲音:“神子還年輕,不要輕易去逆他的心思,既然喜歡,那便留着吧。至于主母之位,她這份血脈總得出些力。”
紙人在其指尖破碎,激蕩的力量伴随着聲音回蕩在空中:“若有不妥,等神子失了興趣,随時除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