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淼将花放進瓶子裡,然後又随便拿了一些花草,一股腦地塞進去,他問:“我們做這個有什麼意義?”
“意義?”秦阮面對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他目光落在自己的作品上,看了許久,道:“為什麼要考慮這個,你不喜歡嗎?”
“不算不喜歡。”付淼百無聊奈地扯下一片花瓣,他抿嘴,安靜了許久,到底沒有說什麼敗興的話,說道:“可能是我還沒有發現其中的樂趣吧。”
“我也沒有。”秦阮修剪着花枝,斟酌着将花插進花瓶裡,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他說:“你不用喜歡,我之前便說過,這兒的Omega沒有幾個是為了學習而來的,這些課程隻是為了打發時間,修養身心。”
付淼看着他,問:“你是為什麼而來?”
“……”秦阮動作一頓,快速瞟了付淼一眼,鼻子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付淼放棄了所謂的插花藝術,他是沒有這個興緻,也沒有藝術天賦的,玩弄這些花草,不如看秦阮插花,至少比起自己的作品更加的賞心悅目。
秦阮感受到了付淼的視線,他巋然不動,沒有任何的表示,他習慣注視,源于幼時身體太差,似乎總有人認為他一離開人的視線就會悄無聲息地死掉,所以在他記事開始,身邊便總是圍繞了許多人,盡管看護一個幼童根本用不着那麼多,大人對一個路都走不穩的小孩來說太龐大了,他們不同于家中陳設的家具,他們會移動,這讓他一度感到恐懼,常常哭泣。
可很快他就發現,付淼注視的時間太長了,他最初以為付淼隻是将焦點落在他身上發呆,記憶中的某個長輩經常會這樣,那個長輩看着他發呆的時候視線還會跟着他移動,他小的時候發現這個有趣的事後經常跑到那個長輩面前等着他發呆然後在他面前晃。
但付淼似乎有些不一樣,付淼真的是在看他,他開始感到不自然,付淼靜止的看他的時間太久了,終于在将作品完成後,他轉向付淼,與付淼對視,付淼向他眨了眨眼睛,秦阮問:“你為什麼一直看着我?”
付淼沒有被抓包的窘迫感,他坦然之極:“我影響到你了嗎?”
“倒也沒有……”其實是有的,但秦阮不太想承認,他看向付淼的瓶子,那一把花擁擠在瓶子裡,如果不是瓶口隻有那麼大,我敢肯定付淼會将準備的所有切花都插進去,他說:“你的作品完成了嗎?”
“嗯,就這樣。”付淼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他說:“我沒有任何想表達的東西。”眼底閃過一絲迷茫,他從離開荒星後就一直在迷茫,他太過于無知,也不知該如何求索,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這似乎不是一個好的象征。”秦阮伸手将付淼花瓶裡插了一半的黃色小花抽了出來,他說:“我來這裡之前,有人和我提起過你的過去。”
付淼問:“你的舅舅嗎?”
“不是,是我一個叔叔,我沒見過他,但我一直知道他的存在,我的所有防護工具都是他送的,他幾乎不和我聊天,就在我決定來這兒學習的時候,他通過終端找了我,和我說了你,當然在那之前,我就從舅舅那兒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以為你會來找我的。”說到這兒,秦阮瞪了付淼一眼,似乎還在不滿付淼把他忘了這件事。
“他告訴我,你來自一個貧瘠的星球……”說到一半,他又改口道:“不對,他說你流落到那個地方,找回來的時候你已經這麼大了,你的思想和身體像那顆星球一樣貧瘠,你要好好吃飯,你要朋友。”
“……”付淼沉默了一下,他說:“是這樣嗎?”但禾鹿說,是秦阮需要朋友。
“當然啦。”秦阮擡了擡頭,非常的高傲,他說:“我本來是不答應的,他求了我好久,畢竟我是他認識的孩子中最優秀最合适的,我才勉為其難的同意和你住在一起。”
“哦——”付淼又眨了眨眼睛,配合他發出了長長的感歎,他說:“那真的很謝謝你。”
秦阮唇角上揚,他說:“所以你得聽我的,知道嗎?我比你懂得多,可以照顧你。”
“好哦。”付淼眉眼一彎,他笑了一下,問道:“那麼這一節課結束後我們要去下一節課嗎?”
“不。”秦阮說:“你不喜歡這一節課,那麼後面的課你也肯定不喜歡,我們去别的地方。”
花草植被随處可見,這裡頭有真的,也有假的,他們都有屬于自己的味道,不走近去看根本無法分辨真僞。
付淼和秦阮走在小路上,他們要去的下個目的地不遠,所以沒有打算用代步車,這條路隻有他們兩個人,很安靜,或者說,整個學校都很安靜,即使是娛樂區,也設置了大量的隔音裝置,同一個場景走幾步聲音就降了幾個量級。
付淼的步調越來越慢,他停了下來,秦阮走出了好幾步,這才發現付淼沒有跟上來,他回頭看去,見付淼擡頭看着頭頂的樹葉,他問:“你怎麼了?”
付淼說:“我在想事情。”
秦阮奇怪問:“什麼事要停下來想?”
“我還在聽聲音。”付淼說:“這裡什麼聲音都沒有,除了我們兩個人的聲音。”
秦阮皺眉:“你想說什麼?”
“你比我懂得多。”付淼跳了起來,抓了一把自己能夠到的樹葉,樹葉被它扯得上下碰撞,發出了沙沙聲,他問:“這裡沒有聲音,樹林很安靜,沒有風,是正常的嗎?”
亞希彼斯有風,雖然很難感受到,但那兒的樹梢是會輕輕晃動的,聲音也非常的輕微難以察覺,但你站在那裡,你會覺得那是樹林的感覺,是屬于森林的靜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