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宅之中，昨日被懸耳毀壞的院牆已然恢複如初，院中也被清掃過。

屋裡，煥章将各種傷藥擺了一桌，而後退出來，等着莫夜寒處理傷口。

吻虎守在屋門口，警覺地審視院中一切，不許煥章靠近房門。

狸獸則卧在吻虎背上。

李寒庭閉着眼睛假寐，時而偷瞄下煥章在院中做些什麼。

莫夜寒重新處置好傷處，将沾滿血迹和污泥的衣服換下來，簡單梳洗一下，而後拉開了房門，将煥章請進屋子。

“莫姑娘的傷勢如何？若傷的厲害，我可喚個大夫過來。”煥章言罷，又補了一句，“定會找個靠得住的大夫，不會讓姑娘為難。”

許是真的怕莫夜寒生氣，一出幽林，煥章便将馮衣遣走，當着莫夜寒的面，直言不許他再接近章宅。

當然，在李寒庭眼中，無論煥章是否與馮衣達成默契，他始終認為，這一舉動，隻是煥章做給莫夜寒看的。無非是想讓莫夜寒覺得，他煥章真心禮敬莫夜寒。

“無事。”莫夜寒看起來依舊客氣，“養幾日應該就好了。”

“如此便好。”煥章道，“此次莫姑娘肯應允幫忙，煥章感激不盡。今後定當護好姑娘，不讓馮衣之事再發生。”

莫夜寒回道：“先生不必客氣。既然誤會解開，又得了來儀閣閣主的命令，我想今後我也可安心待在章宅。今後章宅的生意，我定當全力相助。我既然答應先生留在這裡，還望先生守約，先将來儀閣之事相告，再談眼下這樁生意。”

“這是自然。”煥章言道，“确如姑娘前次所言，來儀閣便是我賴以為生之地。我五年之前因故得以入閣中，為閣主重用，專司閣内妖□□易一事。至于馮衣，他比我入閣早了幾年，掌管捕獲妖獸之事，手下也有十數如姑娘一般的捕獵人。”

李寒庭晃了晃尾巴以示抗議，煥章這番話說了，卻好似沒說一般。

莫夜寒随即問道：“我隻是好奇，捕獵妖獸，有違律法，來儀閣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煥章笑笑，回道：“姑娘大約以為，來儀閣如此做是為了求财。其實不然。隻因律法之外，還有人情。姑娘前次不是見了，那别院的小主家，雙腿不能行走。若不是姑娘出面，她怎能得遇妖獸，收了山隗為侍獸？天下之大，人與妖獸各有緣分，豈是一紙律法可以書盡？姑娘幫了别院的小主顧，解了她心結，又使山隗得遇良主，實是幸事。而這便是來儀閣要做的事。”

莫夜寒道：“若是先生不說，我絕猜不到來儀閣原是如此用心。”

雖然聽得莫夜寒稱贊，煥章卻仍怕莫夜寒有顧慮，于是道：“這與早些年閣主熟識之人有關，我雖不完全了解閣主這位故人過去的經曆，但這些年我眼見耳聞，來儀閣确是幫助了不少想别院小主人那樣的人。”

莫夜寒聽了，便道：“來儀閣閣主，想必是胸有抱負之人。”

“閣主于天下事理，自有見解。像我這樣的人，隻能窺見一二，不得見全貌。”煥章說到此處，頗感遺憾，“說來慚愧，我到閣中時日不長，與閣主一年也未必見得一面，所知所想，怕不及閣主十分之一。”

狸獸聽到此言，不由得甩了甩獸尾，眯起眼睛。煥章衣角上的紅色雖已經變暗，但仍舊刺眼。李寒庭可不會相信，那是煥章助人時留下的。

莫夜寒笑了笑，道：“來儀閣建立以來，想必做了不少這樣的事，值得欽佩。”

“莫姑娘若是長久留在我這章宅，定會有一番感受。”

“我想也是。有些事，終要自身去感受。”莫夜寒言罷，問道，“不知此次先生所托，所為何事？”

見莫夜寒打消了疑慮，煥章言道：“此次姑娘怕要出趟遠門。這家丢失妖獸的主顧在臨溪鄉，所丢失的是一隻靈鹿。我接了主家的生意，已打點好一切，姑娘可先去臨溪鄉與主家相見。到了那裡，主家自會對姑娘細說詳情。姑娘，将手伸出來。”

煥章說着從懷中掏出一隻瓶子。

莫夜寒将右手伸出去。

煥章便将瓶口打開，将瓶口一斜，裡面冒出些綠色煙霧，飄飄落落纏在莫夜寒手腕周圍，而後慢慢落下。

煙霧漸漸聚攏在皮膚上，慢慢顯出一個藤荊一般的圖案，印在莫夜寒的腕上，而後越來越淡，消失了。

“這是刺煙，便是與主家相認的标記。莫姑娘到了約定之地，遇到那個手腕上有同樣标記的人，那便是交易之人。”煥章言罷，又補充道，“來儀閣與不相熟的主顧交易，不會透露身份。此次與這家主顧第一次交易，并未用我來儀閣的名字，莫姑娘還需小心不要透露來儀閣三字，免得日後惹上麻煩。”

莫夜寒颔首，以腳傷為由，與煥章約定兩日後啟程前往臨溪鄉。

煥章為了讓莫夜寒靜養，交代了主家之事後便匆匆離開。

确定煥章已經走遠，李寒庭才進到屋内，跳上床鋪，看着一桌子的傷藥和莫夜寒仍舊有些腫的右腳。

莫夜寒見李寒庭一直盯着自己，便問道：“王爺有話交代？”

“你……”李寒庭本想問，莫夜寒究竟是假意答應煥章去尋靈鹿，還是真的打算插手？轉念一想，這問題不問也罷。

莫夜寒好似知曉他在想什麼一樣，道：“靈鹿之事，我會同盧大人解釋清楚。”

果然如此。

李寒庭心中五味雜陳。

“嚴禮一定不會同意你介入此事的。”

李寒庭确信，盧嚴禮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答應再讓莫夜寒插手來儀閣之事。但他心中總有另一個聲音在說，他很高興莫夜寒能夠答應下煥章這樁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