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宮中,賞夏日百花,今日盛宴倒有些不一般,辰溪公主與太子共同設宴,不過事前沈雁栖并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打死也不來了,自己腿上的傷還沒有好全,但是沈如錦再三囑托,她擔心會誤事,所以還是來了。
沈雁栖到時,眼前一水兒的陌生面孔,她隻能故作孤傲在一旁品茗。
這兩日也見了沈如錦幾面,氣質神态學個三四分是沒問題的,就是擔心這些熟人,普通朋友還可以應對一二,沈如錦貴為第一才女,肯定樹敵不少,稍後要是有人惹事,她不一定能接得住。
之前岑氏就讓人跟她說過了,還差人送來百八十個畫像。
她記性不錯但是,這記人臉真的是難為她了,而且就這麼短的時間。
這母女倆沒一個省心的。
記詩文理解釋義的基礎上可記,這人臉,晉中的貴族子弟不說遍地都是,也大差不差了。
眼前紛繁複雜的人臉讓她頭疼,既熟悉又陌生,一個腦袋都快有千斤重了。
忽然有一個女子大手大腳地朝着她走來,面上帶着一縷倨傲的神情。
和沈如錦相似卻又不同。
“沈如錦,今日賞花,怎麼,你就一個人在這兒喝茶?”
“花茶亦是花,你怎知我未曾賞花?”
沈雁栖面上沉穩,心中如驚濤駭浪,這女子又是誰?這人衣着和旁的閨秀大不相同,頭上沒多少首飾點綴,身姿高挑,眉眼濃烈。
她在腦海裡搜尋着這女子的畫像,想了白天才想起來,這是盧芸香,盧玄德之妹,和沈如錦一向不和。
沈雁栖忍不住在發抖,聽說這人可不像别人那樣好糊弄,這位可是會動手的,沈雁栖擔憂地撫摸自己的小腿。
“你少打馬虎眼,感情晉中第一才女看不上我們了,你也真是膽大,以為你的太子妃之位高枕無憂了麼?”
“這與你何幹?難不成你想與我共侍一夫?”
沈雁栖這話說得小聲,隻有她們兩人聽得見。
“哼!我可是聽說了,你曾與祁王有肌膚之親,就是太子不在意,難道皇後娘娘也不在意麼?你以為今日公主讓大夥來,是讓你一個人作秀的麼?”
沈雁栖不緊不慢地說:
“既然是道聽途說,便信不得真,盧小姐,請便。”
沈如錦的敵人,她犯不着去費什麼心思,早點結束了這場無聊的宴會要緊,她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又是在宮中,這人應該不敢太過分。
盧芸香沒讨到便宜就走了。
沈雁栖瞥見同樣落單的一個女子,那是丞相家的庶女葉詠馨,同樣不受家裡重視。
她頓生同病相憐之情,便靠近了這人。
“葉小姐,何故傷春悲秋?”
“呃,沈小姐,無事,不過是憂心婚事。”
葉詠馨眉宇間有股散不開的濃愁,沈雁栖說道:
“婚事?你是丞相的女兒,難道也憂慮此事?”
“沈姐姐你已經是太子妃了,自然不用愁,近日爹爹相中了一個讀書人,府中傳言,爹爹有意将我,唉,爹爹癡迷詩書,這也不是不可能。”
說完,她心頭的愁緒又多了幾寸,一口氣聚集在胸中難以抒發。
沈雁栖抿唇不語,如果她那些年沒有去莊上,想必也和這姑娘一樣,婚事難以做主。
就算沈琢長久不管她,但是需要女兒婚事作為跳闆時,她還是會被推出來的。
“萬事誰說得準呢?說不定你能覓得一個如意郎君呢?晉中子弟衆多,放,放心吧。”
葉詠馨點點頭,目光轉向别處。
沈雁栖也不想摻和,可是這公主久久不來,她的茶水都換了三壺了。
她越是焦急,就越是口幹舌燥,這會子一個太監又來上茶。
她倒了滿滿一大口。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莫名有些耳熟,太監逐漸擡頭,浮現出一張更為熟悉的臉-—陸行雲。
“太,太子?”
“是啊,是我,隔壁正熱鬧,我便想來瞧瞧你,不曾想,你這邊如此冷清,她們為何如此冷落你。”
他剛才瞧見她主動與人說話,丞相家三小姐卻興緻缺缺,從前的沈如錦一貫高傲,肯主動與人交好實屬不易。
陸行雲越發覺得她變了不少,這樣的改變正合他心。
葉三不願理會她,他倒是想親近,又恐她不樂意。
沈雁栖解釋道:
“許是我從前太傲氣,惹她們不開心,久而久之,自然不會有人搭理我了。”
她又倒了一小杯花茶。好似上瘾一般,“太子,這菊花茶挺好喝的。”
“我剛問過了,我辰溪妹妹的茶,大半都進了你的肚子,我妹妹的自然也是我的,你可是吃人嘴短了。”
他低着頭調笑她,手上拎着茶壺做假動作。
沈雁栖小嘴一撅,氣憤不已,将茶杯推開。
“什麼嘛,喝你一點茶這樣計較?不喝了,你自個兒拿走吧。”
她單手撐着臉,把頭偏過去。
“欸,别,我幾時是小氣的人了?别說茶了,我人都是你的!”
他就着眼前的茶杯續上新的茶水給她遞過去。
“姑娘請喝茶。”
她眼眸一亮,一飲而盡,肚子也被填滿了。
“好撐啊,頭有點暈。”
沈雁栖眨眨眼睛,自己眼前都變虛了,每個人都有兩張臉。
“叫你喝這麼多,方才辰溪與我說,打馬球,你可要去?”
他想時時看見她,就是擔心她的身體。
“還是别了。”
沈雁栖一口回絕,她恨不得給自己插上一對翅膀,馬上飛走,打什麼馬球,那玩意兒她壓根兒就不會,更何況腳上還有傷。
“咯!”
她連打了幾個咯,這時辰溪公主連帶着盧芸香等人走了過來,個個面帶笑容,她卻覺得渾身不自在。
“沈小姐,一起玩馬球去。”
忽有一人熱情地拉着她,眼中一點波動都沒有,沈雁栖猜這人心裡估計在惡心自己。
“不去。”
這次她記清楚了,沈如錦也不打馬球的,既然沈如錦都不感興趣了,她何必去湊熱鬧,也正好,自己回府,就是躺在床上睡一整天也比在這裡自在。
其中有幾人裝也不裝了,盧芸香膽子大,直接将人拎起來。
“我看沈姑娘今日氣色甚好,打一場馬球又不如何,有輸有赢不丢人。”
“盧姑娘,現在是在宮裡,放手。”
她沒想到這女子真敢當衆動手啊,怎麼其他人也不攔着一點!
她水喝多了,肚子撐到了,整個人也有點腫,沒多少力氣對付眼前這人。
“我偏不放。”
盧芸香出自武将世家,她的路子與一般閨秀本就不一樣,又與辰溪公主交好。
沈如錦一早便知道今日會有此一劫,以便讓沈雁栖來頂上。
沈雁栖臉頰嫣紅,眼睛快要閉上,喉口突然堵塞住,似乎,要吐了。
她趕緊和盧芸香擺手,盧芸香偏偏抓得緊緊的。
一旁的陸行雲急眼了,眼見就要暴露身份救人。
說時遲那時快,沈雁栖一大口茶水噴出來。
“啊!”
她舒服了,腳也着地了,對面之人一臉的水露。
“盧小姐,你怎麼了?”
“沈如錦,你說呢?”
她舉起拳頭就要爆發,沈雁栖鞠了一躬。
“對不住了,方才喝太多,盧小姐今日是我不對,改日一定登門謝罪,隻是我身子實在不爽,告辭!”
為人能屈能伸,放得始終,賠一個不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等等,既然要謝罪,那就今日,沈如錦,我安甯伯府也不是吃素的,你休想拿你太子妃的架子壓人。”
沈雁栖臉色有些難看,她幾時提太子妃身份了?
“可是我不會啊,噴你茶水是我無意為之,你卻要我打球,你這是故意傷人,若我死了,你們安甯伯府能過得去?”
她可是病人,整天卧床的病秧子,她就不信這個盧芸香膽大至此。
“這是什麼話!打球罷了,你整日躺在床上才是真的要死了,跟我走!”
她單手将人扛着就走。
陸行雲怒了,氣憤地看向陸辰溪。
“辰溪,她有個好歹,我要你好看。”
“皇兄!?”
陸辰溪揉揉眼睛,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
“皇兄你沒事兒穿成這樣做什麼啊?打個球罷了,再說這不是你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