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點點火光亮起,一縷一縷白煙飄起,盡情舞蹈扭動,晃神間,香見底。
七月末秋老虎,下午溫度高,手帕很快晾幹。
李安意将未脫結之物放入清水。
桃芝已經放棄說話。
‘咔嚓!咔嚓!’
李安意剪斷細繩。
林管事不知,這一剪猶如剪開綁緊禮盒的彩帶,盒内是錦繡布莊聲名大噪,火遍盛京——他畢生夙願。
手帕平攤在漆黑木桌上。
林管事和桃芝張大嘴,呆若木雞。
白色櫻花卧于藍色深海,花尾浸入藍海泛着霧藍,花瓣間插入深淺不一的藍,藍白相襯,僅二色卻稱得上改頭換面的方帕靜躺,宛若一位異域美人沖擊身心。
白皙雙手撚起櫻花手帕舉過頭頂,李安意細細查看,雙眼逡巡,不放過一絲一毫。
桃芝大叫:“魔!術!”她曾與安意在元宵節閱過異域人噴火雜耍,現在的方帕變化有過之,無不及。
身為布莊的管事,林管事自然看出此間門道,但以商人的眼光,他想得更多更遠。
早知結果的李安意自然不會有二人那樣失色,她凝視方帕,眉心微擰。
林管事瞧見李安意蹙眉,瞬間冷靜“可是有什麼不足?”
此為現代人熟知的紮染,古稱絞缬,唐人謂之“撮暈缬”,一種傳統防染印花工藝,紮染染色工藝操作簡單,用料易于尋找,且多樣的紮法産生不同紋樣。
李安意的外婆是少數民族,精通絞缬技藝,幼年的她經常跟外婆學習紮法染法。由此,她最先選擇用簡便又富于變化的絞缬開辟一片天地,隻是這裡沒有現代固色劑,加上她不确定盛京是否存在絞缬,所以她才藏藏掖掖,一旦林管事言明,她就轉換它法。
李安意猶豫道:“無固色之物,恐怕會脫色。”經過适才觀察,她發覺方帕到底和前世成品具有差别。
其實還有一些缺點李安意未表明,如染液浸潤影響紋樣清晰度、硬度過大的織物無法使用絞缬、紮繩松緊粗重之類。
林管事畢竟是此中行家,李安意打算把問題交給他,自己牽個頭就行。
兩人就這缺點商讨半天,順便研究各類紮法,桃芝玩着新法不亦樂乎。
“這方法小姐為何會?”林管事猝不及防一問。
李安意早就準備好答案,臉不紅心不跳說:“曾在幾本遊記雜文上讀過。”
她不信這個時代無絞缬染衣之法,或許處在偏僻之地,無人發掘,而自己隻是将絞缬提前拿出。
林管事及時打補丁,了然點頭,輕快說:“确實聽老爺念叨過,南蠻人有不外傳染衣之法。”
李安意深感欣慰,然而,她明白這隻能是一時之計。
未時末,夕霞染紅天邊,餘晖遍灑。
來福跑來催,李安意主仆準備回府。
桃芝手捧櫻花手帕,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林管事拍胸保證,“小姐先回,老夫承諾完成任務。”
李安意提醒,不放心說:“趕在荷花宴前制出”
林管事霎時間明白她的意思,維持不住臉上神情,狂喜道:“小姐……”
“三日後,我再來。”
李安意留下這句話,離開錦繡布莊。
***
沈府博海院
桃芝寶貝似的摸了摸懷中的櫻花手帕,愛不釋手。
“你喜歡?送給你。”李安意手捧書卷,眼不眨說。
桃芝連連擺手飛快說:“不行,不行,小姐親手做的東西,怎麼能給奴婢,再怎麼說也應該給姑爺。”
“哎呀!都這個時候,小姐未用膳,不知大廚房還有飯菜嗎?奴婢去問問。”
桃芝兔子一樣地跑離博海院。
沈澹一踏入寝室,就窺見美人持卷淺笑盈盈的勝景,他垂首隐藏自己失神面容,内心卻如狂風過境,久久未能止息。
望見沈澹進來,李安意收斂神色,不自在詢問;“可查出是何毒?”
“鶴頂紅!”
鶴頂紅又名砒霜,各大醫館均有少量售賣,因其含有毒性,朝廷嚴格把控渠道,購買者須如實登記個人信息,填寫原因及選購時間,沈澹計劃順藤摸瓜,尋找買毒之人。
沈澹恢複鎮定,勉強言:“我已向吏部申請,延長為嶽母服喪時間,趁此期間,我會去醫館詢問購買砒霜之人。”
“今晚,我睡書房,你好好休息。”沈澹旋身,腳步匆匆撤離。
【李安意,我該如何待你】
沈澹滿臉苦笑。
李安意神色恹恹,将書擱置一旁。
擡頭凝視皎潔的彎月,月光如水柔和,輕易誘人開口,她吐露心聲。
一個大雍人大吃一驚。
一個她前世差點成功。
一個正在進行的計劃。
李安意輕輕一笑。
【沈澹,我要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