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突如其來的探險正在進行。
假山恰到好處遮掩李安意身形,僅容一人通行的幽徑呈現眼前,黑幽幽的口子引人探究。
她撥正傾斜枝丫,輕矮身鑽入,時不時一兩個樹枝刮過帶來癢意。
層層疊疊樹葉交纏遮擋銀輝,視野裡一片黑暗,耳邊不知名昆蟲鳴叫。
奇異的是她并未感到恐慌,一縷月光照射,漸漸接近幽徑末端。
一間狹小的院落闖進眼裡,沒有大門的院子内部一覽無餘,三間破敗的房屋,幾處剝落泛灰的牆皮,冒出黑煙的小瓦屋,沿牆邊堆放的木柴,水井邊擺放一個矮木桶,明晃晃表示有人居住。順着外院牆瞧去,盡頭是一扇上鎖木門。
視線回轉,李安意對心血來潮的探險感到失望,然而她本來也未抱太多期待。
‘噼!啪!’
烏雲遮月,天色暗沉,碗口粗的白色閃電劃過天際,震天撼地的雷聲緊随其後,天地仿佛傾倒。
‘轟~隆~’
老天未等李安意反應過來,無情地潑灑豆大雨珠,雨連成水幕,視線模糊,難以看清。
四周空曠無避雨地。如若回去,隻能淋雨走,然雨會下多久,萬一感冒……
回望身後躲藏的小徑,她咬牙心一橫,跑進院子,躲入屋檐下避雨。
李安意拘謹地站在檐下邊緣,之前匆匆一瞥房内無人,主人大概不在家,隻是不知何時回來。
倘若不小心撞見……
貿然闖入别人家,是自己失禮,她會向主人賠罪。
‘嘩~啦~’
雨水順着屋檐傾瀉,水花濺起,落向腳邊 ,後緩緩向下流,最終彙集成幾道溪流蜿蜒,空氣中彌漫着濕潤和清新的氣息,角落裡剛劈好的柴濕了。
李安意往裡走幾步,‘啪嗒’聲驟然響起。
水霧缭繞,她擡頭隔着雨幕凝視院口,一團黑影倏然冒出。
‘啪嗒’幾聲,布靴和水相撞的聲音。
黑影逐漸清晰。
一名黑衣少年向她走來。
雨水打濕少年全身,他全身濕透,黑衣緊緊貼在他的身體上,部分肌肉輪廓若隐若現。晶瑩的水珠順着他的臉龐滑落,經過微凸的喉結,于衣襟處消失,幾縷發絲粘在他精緻眉眼處,淋成落湯雞。
少年模樣狼狽又可憐。
是與李安意有一面之緣的伯府四少爺。
亦是此間院子的主人。
李安意嗫嚅開口剛要道歉。
少年一眼未瞧她,垂眸徑直越過,開門進房。
不知禮的臭小子,第一次見面說些似是而非的話,第二次相見竟連話也不說,李安意暗地腹诽。
沈渡邁步進屋,微紅的耳尖反映出少年内心的慌亂。
練武之人,五感敏銳,隔着雨幕都能察覺院内有人,他警惕地注視檐下陌生人,腦海中閃過無數猜想。
最終所有想法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自嘲,誰會來找一個沉默寡言的庶子。
除了,上次……
人影緩緩清晰,女子一襲樸素白衣,裙角袖尾濡濕,隐隐透出曲線,發髻被雨水沾濕顯得淩亂,面容不似先前淡然,挂上肉眼可見的憂愁。
李安意一早跑向屋下避雨,可大雨傾盆,部分衣物沾雨,雖沒沈澹那樣狼狽,卻也好不到哪裡去。
而視線相觸一刻,她蓦地後退,好似被人驚住。
沈渡唇抿成一條直線,垂首入屋迅速換下濕衣,發未擦幹,又出門了。
雨勢減緩,淅淅瀝瀝飄落,看來馬上就可以回去了。
身心放松起來,李安意頗有閑心仔細打量院子,真瞧出些許樂趣。
院子一側牆面寫着一列渡字,字尺寸從低到高愈來愈大,也變得端正有力,最低也是最小的渡字歪七扭八,字形四處亂竄,如同小兒随意塗鴉。
一二三……